常宁问道:“两位哥哥,邓县长怎么说的?”
柳国才笑说:“邓县长电话里说,想要钱,找半仙。”
“他娘的,老实人害人,比阶级敌人还狠毒。”常宁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条子,往桌一拍,“看清了,这是邓县长批给县中的,你两个要是土匪,就抢去好子,剩下的,我身让你搜。”
说着,站起来滑稽的举起手转了一圈。
陈林奇道:“不对啊,我们可听得清清楚,邓县长是说钱在你身的。”
“呸,真是两个榆木脑袋,守着金山还讨饭,邓县长说天掉金子了,你们信不信?”常宁收起纸条,拉着陈林和柳国才来到窗前,指着窗外说道,“看好了,你们的前面左边都可以盖成平房出租,后面的自行车库改成门面房,正好面对农贸市场,这叫三面发财,镇政府的大门开到右边的弄堂里是不好看,要钱还是要脸,请记镇长自己定夺。”
常宁说完就开溜,他和丁颖约好了的,中午饭去她那里吃。
县纪委也在人民路,离城关镇镇政府不远,因为属改革开放后的重建机构,从房子到办公用具,几乎什么都是新的,看着让人舒服,只可惜机构的特殊性,外单位的人平时没人敢去,谁要是进去转一转,马会有消息传开,不是你有问题接受调查了,就是你去举报别人了,不象财政局那般门庭若市,这是个路过绕着走的机构。
丁颖带着付记古平凡和几个科长,来到门口迎接,给足了常宁的面子,正好是午饭时间,在明亮整洁的纪委小食堂吃完饭后,丁颖和古平凡陪常宁在大楼里转了转,崭新的五层楼,才三十多人办公,有前院后院,一边还有偏院,占地至少比城关镇镇政府大了两三倍,周围都是城关镇主要商业区和居民楼,县纪委设在这里,一定是哪个没经济头脑的人做的决定。
来到丁颖办公室,常宁大谈特谈县纪委大楼的经济价值,说得古平凡心驰神往,态度更加殷勤,县委县政府正在号召各部门单位搞创收,在政策和法律允许下,自想办法解决部分办公经费和福利奖金,古平凡今年五十多岁,是县纪委两名付记之一,负责经委的内务、行政及后勤等等工作,整天想着愁着单位开支的人,见了常宁犹如见了财神爷,谁不知道常宁是来钱高手啊,这样的人,哪个单位都欢迎的。
丁颖笑着说:“老古,你再捧他,他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刚给我们五万,转头又向我们要两万,天底下有这样的财神爷吗?”
古平凡知道丁颖和常宁是姐弟相称,当然晓得怎么说话:“支援教育事业嘛,我举双手赞成,只要常助理帮我们纪委搞一个开发计划,以后纪委就是常助理的家。”
开发开发,常宁的解释是开心发财,算是为了讨好丁颖,常宁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古平凡坐了一会就告辞了,丁颖关好门,陪着常宁坐到沙发,两个小酒窝也清晰及时的冒出来。
“嘿嘿,老古可真会说话,句句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常宁坏笑着,双眼盯着丁颖突出的地方,“咱把丁记这块荒地都开发了,当然得帮纪委开开发发了,嘿嘿,纪委自然而然就成了咱的家喽。”
“坏蛋,这是办公室,小心我办你,”丁颖瞪了常宁一眼,及时阻止了他的不良企图,“你还是快想想,到了县中在师生大会的发言。”
常宁晃晃脑袋乐道,“我知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放心,随机应变,临场发挥是我的特长,不会出洋相,好歹也是县政府的领导,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丁颖嗔了一眼,柔声道:“怕的就是你信口开河,一激动就来个胡说八道,那可都是学生娃子。”
常宁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说道:“不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嘛,你说你们女人就是噜嗦,再怎么着,我也是大乔小乔请去的,咱能给俩侄女丢脸吗?”
“你敢?”丁颖娇声道,“不过,你发言时就别提她们了,我怕她们会骄傲翘尾巴。”
常宁摇摇头道:“哎,丁姐你的想法过于传统了,现在的孩子,满足她们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反而能促进她们振奋精神奋发向。”
丁颖点点头,问道:“那事,那事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进展,不过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他们不是冲你去的,可惜,没有证据,不然的话,我们就能把李万韧和余春明攥在手中,为我们所用。”
丁颖嗯了一声,“据我在青州的同行朋介绍,这两人在工作中的记录,不能说特别优秀,但可以说基本是无懈可击的。”
拿起桌的车钥匙晃了晃,常宁挤着眼笑道:“丁记,对这样的同志,我向来是主张教育为主,团结为主,对他们的某些缺点,尽量的给予理解和包容,嘿嘿,就象我们之间,当然属于可以理解和包容之列嘛。”
青阳县第一高级中学,座落在县城西边的山脚下,绿荫浓密,环境清幽,常宁的高中学习生涯,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的学制为两年,时间短暂,但留给常宁的记忆不少。
最忘不了的,当然是那位又可爱又可恨,此刻正站在校门口的老校长了,一年四季戴着帽,眼镜总在额头罩,穿衣只穿中山装,在家愿把老二当,这是常宁当年给老校长编的打油诗,一边开车,常宁一边慢慢的从脑海中找了出来,老头终于有点老了,腰开始佝偻,被人叫了二十多年老校长,现在总算名符其实了。
原来,老校长叫劳咸希,青阳方言里,老劳读音基本可以混淆,所以,劳咸希三十出头当付校长时,就被师生们叫成了老校长,一老就是几十年。
新的轿车在老校长面前猛然停住,然后是驾驶座的常宁,歪着头得意而笑。
“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呀。”老校长捂着胸脯笑骂道,“你牛什么,谁不知道,这是纪委丁记的座驾啊。”
常宁冷着脸,变戏法似的拿着一本笔记簿,“哼,好好,辱骂县政府领导,我先记下了,回头我向高记邓县长汇报。”回头装出找钢笔的样子。
老校长打开车门,一边把常宁往下拉,一边笑道:“常大主任,常大助理,常大领导,够尊重了。”
常宁整整衣服,装模作样了一下,不高兴的说道:“老校长,想当年,我可是在您的地盘,被您残酷迫害了两年,计五百五十一天之久,好不容易今天来找场子的,是来扬眉吐气的,您要是开口臭小子,闭口土崽子,那我就不进去了,立即打道回府,向高记邓县长复命。”
“呵呵,有数有数,”老校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常助理,我代表青阳县第一中学两千多名师生,热烈欢迎县领导莅临我校指导工作。”
“嗯,靠谱,这还差不多。”常宁直直腰,挽着老校长的胳膊往学校大门里走,“老校长,您也得培养个革命接班人了,五十七岁了,不服老可不行,总不能七老八十还当校长嘛。”
老校长心里一热,这小子还是会疼人啊,“正找着呢,找到了让你给过过目把把关。”
“哟,这我可不敢,”常宁一笑停了下来,“哎,我说老校长,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迎接,您的老师您的学生呢,怎么着也得来个人山人海夹道欢迎嘛。”
老校长呵呵一笑,“现在各班都在自习,全校大会要到三点召开,你要是想找找千人瞻仰的感觉也行,在门外等到三点钟。”
“不用不用,您知道我最讨厌那一套的,咦……”常宁停住了,望着那道白色屏风墙乐起来。
老校长笑道:“小常,这还是那年你推倒后重建的,开学前刚刷了石灰。”
常宁望着墙“好好学习天天向”八个红色大字,坏坏的笑起来,“老校长,真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原来那道墙是摇摇欲倒,我为了老师同学的安全,主动的把它推倒了,这本应是学雷锋的好人好事,可您倒好,那时您还带着臭老九的帽子,却硬要开除我,您说您狠不狠心,您这是不是残酷迫害?”
“这不是看在陈中阳老师的面,把你留下来了么,要不然,你哪来的考大学机会,你要不是了大学,你有今天还乡团耀武扬威的气势吗?你真要说那是好人好事,那你的好人好事可多了去了,咱们去办公室,让你当年的任课老师们说说,当年为了你,我可是满腔热情,呕心沥血啊。”
常宁乐道:“行行,反正离开会时间还早,咱们俩就当着老师们的面,好好的算算旧帐,您要是说不过去,我身带着的钱就不给你了。”
老校长笑说:“小常,咱师生俩斗了两年的法,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还是当年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