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付书记丁国明的“突击”廉政行动,催生了一批倒霉蛋,名单摆到了常宁的办公桌上。
常宁先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市委办公厅付主任金汕,不阴不阳的笑了笑,然后才往名单上瞧去。
“金汕,把你调来宁州,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呀,跟着领导办事,我心里更有底了。”
“呵呵,此话有溜须拍马之嫌。”
“真的,我早就想回到你身边工作,丁书记知道的。”
把名单扔回到办公桌上,常宁笑着问道:“我有那么好吗,我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金汕跟着笑起来,看着常宁不说话。
能从一个机关落魄的中专生,在常宁的提携下,三十三岁就成了正处级的市委办公厅付主任,金汕这个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早成了常宁最忠心赤胆的铁杆。
这样的人,是常宁转战官场的左膀右臂,还有李州腾、丁一龙、凌啸……当然,更包括梁诚、陈茂云、马应堂……
近几年,常宁开始有意识的培养自己的人,在他们的选择上,也更加的小心谨慎,因为他看到,有许多高层的落马,就是毁在他们的亲信手里,所以,他选人坚持了三个基本原则,一,此人必须无根无底,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紧紧地依附自己,通过自己来获得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二,必须是身家清白,不能让他们影响到自己的声誉,三,最好自己对他们有大恩大德,能让他们誓死效忠,毕竟是在挑选心腹,忠诚是极其重要的。
所以,常宁才会有昨晚同丁颖讨论的情商一说,没有情商的人,很难有人缘,没有人缘就没有朋友,没有朋友就找不到亲信,没有自己的亲信,还怎么在官场立足呢。
扔给金汕一支烟,常宁自己也叼上一支,金汕拿出打火机,熟练的为先为常宁点火。
“你也当过秘书,丁国明也当过秘书,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金汕沉『吟』着,缓缓的说道:“我觉得,我和他还是不同的,他这个人,阴得让人难以接近,在青阳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吧,他在上司面前很奴『性』,对下属很刻薄,就象这次廉政行动,好经歪念,变成了整人行动。”
常宁赞许的点着头,心说金汕果然进步多了,“那么,李州腾怎么样?”
“嘿嘿,领导呀,我是你的前秘书,州腾是你的现秘书,我和他又是好朋友了,你这不是将我的军吗?”
“不想说是不是?”常宁轻踢了金汕一脚。
“州腾么,几乎和我差不多,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常宁点着头笑道:“说对了,你知道我向来看不起当秘书出身的人,为什么,那是因为他们不当秘书后,他娘的还以为自己是秘书呢,丁国明就是例子,而你和梁诚就不同。”
关于这个道理,常宁是经老爷子指点才深有体会的,其实,不少高官深谙此道,秘书在领导的权势下,更大程度上,却做的是女『性』的角『色』,这就是为什么男人进入到了秘书行列之后,会错位变态,不是受气的小媳『妇』,就是变成卑躬屈膝的二太监,十足的奴仆羔子,而这样一群奴仆,有朝一日成了重权掌握者的时候,那天下就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了,历代王朝,宦官当道的结局历历在目,而今,有的地方还在重蹈覆辙,从丁国明的身上,常宁就能看到过去那些宦官的影子。
金汕送来的名单,是丁国明在昨天晚上的行动中的倒霉者,三名正处级,八名付处级,十四名正科级,二十六名付科级……这个丁国明,要求把这些人全部免职,简直是要在宁州制造一场新的官场地震啊。
“金汕,丁书记是什么意见?”常宁问道,他向来很尊重一把手的想法,何况现在的一把手,是自己亲爱的丁姐。
金汕笑着说道:“丁书记让我把名单交给你,就是让你做好准备,一个小时以后的临时常委会上,她会支持丁国明的意见。”
“哦……她老人家是想推波助澜啊,你回去告诉她,我明白了。”
老人家?金汕一边离开,一边心里直乐,领导的嗜好,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丁书记都成老人家了,领导还那么喜欢她。
作风问题,曾让不少男人的政治美梦归于破灭,如果要从事政治,戒『色』是必须的,即便是有那种嗜好,也要尽量的做得秘密,所以,不管是秘书、还是司机,男领导多用男『性』,女领导慎用男『性』,早已成了不成文的惯例,这叫惹不起而躲得起。
当然,金汕并不知道丁颖和常宁之间的真正关糸,他又没亲眼看到过,只是作为一个疑问埋在心里。
常委会还没开始,市委宣传部长任立青就找上门来了,常宁急忙起身,客气地让到沙发上。
“老任,你有事找我?”常宁在明知故问。
任立青的脸『色』很不好看,“常市长,丁付书记是要打倒一大片啊,我找过丁书记了,她好象不置可否,我只好来找你了,你得在常委会上说句公道话啊。”
常宁心里一乐,名单上一定有任立青非救不可的人,不然,他不会这么焦急。
“老任啊,对于廉政行动,你我在常委会上是都举了手的,不过么,形式上是值得商榷,这么一次行动,就扫倒一大片,打击面有的大喽。”
常宁说得隐晦,看不出真实的态度,让任立青心里立即没了底。
官场行走,最需要的是理解能力,从云山雾里的官话和看似无意的行为中,能发现实质问题,这是一位成功领导的必备素质。
稍一琢磨,任立新从常宁的话里,嗅出了一点异样的味道,“常市长,名单上的这些同志,平时表现都不错,有的在单位还是骨干,这一棍子打死,会让下面的同志们心寒那。”
“嗯,老任你的意见很重要,我非常理解。”
是理解,而不是支持,常宁说得不置可否,任立青心道,这个胡须不粗的年轻市长,比付书记丁国明还要厉害啊,一个狠在明处,一个毒在暗里,明的永远斗不过暗。
任立青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阅人无数,但他并不了解常宁,尽管他亲眼看到常宁是如何赶走省纪委调查组的,但他也知道,那其中一半是在演戏,是演给他和莫立群为代表的地方派干部看的。
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而常宁恰恰与之相反,他往往把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只是一般人不知道,他脸上的喜怒哀乐,哪是真哪是假。
任立青有点急了,“不瞒常市长,名单上有五个是我的老部下,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等在我家里,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说啊。”
常宁故作沉思状,一会,才说道:“老任,请你理解并相信我,我会有分寸的。”
任立青心中稍安,起身告辞时,握住常宁的手说道:“常市长,我先谢过了。”
常宁送走任立青,站在外间,瞧着李州腾问:“昨晚的行动,你也参加了?”
李州腾苦笑道:“有什么办法,所有的领导秘书都得参加,事先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到了以后还收缴手机和传呼机,要不是丁书记发话,我才不去呢。”
“呵呵,你发什么牢『骚』啊,我这个代市长都不知道呢,照你这么一说,那我得跑到大街上喊冤了。”
李州腾看一眼门外,小声问道:“领导,任部长他……是来替人求情的吧?”
“算你聪明,那又怎样?”
“好机会呀,正反两面,对领导你都有利。”
常宁斜了李州腾一眼,“你当是耍硬币啊,还正面反面的,怎么,到了宁州,被海风吹闪了舌头,不会说话啦?”
“嘿嘿,我是说,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正面,坚决支持丁付书记的行动,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拿下,就算是借刀杀人吧,我们可以乘机把自己的人补上去,反面,坚决反对丁付书记的行动,可以赢得人心,赢得本地派的支持,这个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本地的,你保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常宁笑了笑,“那么,请问李州腾同志,我该选择正面呢,还是选择反面?”
李州腾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嘿嘿,领导啊,我只是提点小建议,这选择正面还是反面,当然是由你自己定夺了。”
常宁心里有数,这是宁州市领导班子调整以后,第一次真正的登台表演。
丁颖要推波助澜是对的,丁国明的行动得到了她的首肯,作为书记,当然要支持付书记的工作,不可能上任伊始,就给上级和外界造成不团结的印象。
为官的艺术是平衡,平衡是手段,也是目的,哪怕这种平衡非常短暂,非常的虚假。
在走向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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