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血之仇,永难相忘。
他一个人躲在角落,被他的娘亲捂住嘴巴,止不住地哆嗦着。
他不明白。
这些人明明上一刻还在和他的族人喝酒畅聊,下一秒却拔了刀剑,抵着他族人的喉咙。
血腥味冲天,熏得让人作呕。
他抽噎着哭泣,却因为被捂住了嘴,只能咽下所有的声音,呛得打起嗝。
杀戮停止得很快,那些人很快都收好了刀剑,列成整整齐齐的队伍,接着便是火光冲天,那些人列着队,折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他母亲松开了手,站在了那一片火光里。
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妙,哭喊着扑过去,却被他的母亲一次次推开。他看着他的母亲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那图案像是有了灵,慢慢地旋转起来,周围流淌的鲜血,都一点点汇聚了过来。
那腥味浓郁得叫人反胃,他母亲却一直站在那图案里,手上的伤口像是永远不会愈合一般,不停地向下流着血。
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那一夜火光冲天,照的黑夜亮如白昼。
他从那场屠杀里走出,得了近乎永生的寿命,也承担了一族的血恨。
他汲汲营营,花了五年的功夫得了始皇帝的信任,登上了国师的位置。
祈雨,作战,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通通接手去做,他拿大齐的国运去抵换,不动声『色』地消磨着大齐的国运。
这一磨耗,便是三百余年。
时间漫长得叫人绝望,他甚至已经不能完全想起那天的情景,可那仇恨却犹如跗骨之蛆,一寸寸地攀食着他。
幸而他撒网许久,也快到了收网的时刻了。
他顺手救了一个人。
也不算是救下,他本来只是想带回一个换命的人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讨厌她。
但是不过是不讨厌而已,她乖得很,本就很难让人生恶。
甚至让人愿意补偿她些什么。
他亲自教导了她识字。
她聪明得很,也胆大得很。
她抬手碰了他的睫『毛』,像是笃定他不会生气一般,还敢抬头对他笑。
他确实不生气。
一个孩子的胡闹而已,他本就不放在心上,更不必说那个孩子,还是他钦定的牺牲品。
他对她稍稍关注了一点,爱护了一点,想来也不过是内疚罢了。
他还是带了那个孩子去了祭雨坛。
他近来禁术用的太多,反噬已经一天比一天严重,他不得不临时将换命术进行了一半。
他没想到这孩子体弱,蛊虫咬了她一口,吸了她的血,她便生生晕了过去。
他抱着那个孩子回了国师府,亲自熬了『药』给她,还看守着她醒来,甚至答应了带她出去。
他破例得太多,十一甚至过来问他,为什么要对那孩子那么好?
大概是因为瞧着一个孩子濒死而不自知,甚至傻乎乎地对着他笑而难免的怜悯。
只是他难免忘了,他理所当然地行事了太久,怜悯与同情,早已损耗得近乎没有。
他只想着那换命术要取那人心头血,甚至让十一和司一去诱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