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觉得,自己有两种方式可以释放这股力量,一种是爆炸性的释放,可以将自己周身的人和物全部炸飞,他当然不能采用这种方式,因为这大殿之中除了那些仇视自己的敌人之外还有自己的两个妻子。
另一种释放,与其说是释放,还不如说是继续积蓄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在积蓄这种力量的同时,利用这种力量的凝聚来控制周侗的身体。
太极阴阳的聚合过程,同样是极其强大的力量。
他选择的是后一种方式,慢慢将双臂展开,将怀中虚抱着的、看不见的“气球”放大了些许。
“气球”是狂躁的,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如后世天文学所说的气态行星,然而气态行星的密度却是极低的,而白胜怀中虚抱的气球却截然相反,密度极高。
或许可以这样认为:白胜的双臂搅动阴阳之力,将整座大殿的空气都抽到了他的双臂之间,因此他双臂之间所聚合的气体是超浓缩的,而且在他双臂不断的圈转之间,这浓缩的气球的质量越来越大,体积却保持不变。
这一刻,大殿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了窒息的感觉,却不知是何缘故,一个个潜运内功却也无济于事,只憋得脸红脖子粗。
只有靠近大殿门口的萧凤和方金芝没有窒息,却被另一种异变所侵扰——殿外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这狂风起的蹊跷,没有东西南北之分,似乎整座少室山上的山风都灌进了少林寺,来到寺院之后又全部汇聚到大雄宝殿之外,狂风卷集着沙尘,吹得殿外广场上的僧侣们睁不开眼睛,而后灌入了大雄宝殿的大门。
萧凤和方金芝首当其冲且又猝不及防,被风中的沙尘糊了一头一身,而她们却无暇顾及这天气的异状,她们已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大殿的中央,因为那里的战斗即将分出胜负。
熟读语嫣选摘的萧凤比方金芝更加紧张,因为即便是她也看不懂白胜正在做什么,这动作慢吞吞的全无威势,更无爆发,这绝对不属于天下间任何一种武功,他究竟在做什么?
虽然灌入的狂风给大殿上的人和物蒙上了一层尘垢,但是同时也缓解了人们的窒息,人们惊异地发现,这狂风竟然汇聚到了白胜的双臂之间,在他的双臂之中形成了灰扑扑的一只圆球。
这是由沙尘组成的一颗圆球,而这颗圆球正在逐渐地放大,直到将周侗的身形笼罩其中,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
在灰尘笼罩之中,周侗的身形开始摇晃、脚步开始踉跄,继而身体开始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的样子。
人们尽皆不明所以,周侗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临时改打醉拳了么?
然而周侗这套“醉拳”却打得全无章法,与流传在武林中的任何一派醉拳都不相同,只见他欲倒未倒,似乎竭力控制着身体不想倒下,却又不胜酒力,每每矫枉过正,从东面倒向西面,又从西面倒向东面,总之是无法站稳脚跟。
没错,醉拳就是这样的步法和身法,然而周侗这“醉拳”却打得莫名其妙,因为他那似乎急欲攻击白胜的双臂和双手、总是没等打到白胜的身上,就被踉跄趔趄的身体带歪开去。
场周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周老前辈使的是哪一路醉拳?
然而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偏生吴用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好一套醉八仙!”
拍完之后还不忘跟武松沟通交流,“武松兄弟,周老前辈这套醉八仙当真厉害,可曾传授给你?”
武松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因为他也看不懂周侗的这套醉拳,他只知道此刻周侗的拳法与灵兴禅师曾经传授给他的少林醉八仙截然不同,这让他如何回答吴用?他虽然在白胜和潘金莲这件事情上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却不是一个惯于不懂装懂的人。
虽然武松没有回答,但是吴用这记马屁却起到了足够的误导作用,吃瓜群众们以为吴用认识这套拳法,便信了他的说法,只道这是周侗独创的醉拳,因而别具一格。
没有人知道此刻周侗有多难过,就连白胜也无法获得最直接的感受,虽然他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
没错,周侗正处于灾难之中,目前来说,这场灾难只是周侗一个人的灾难,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在泥潭里他寸步难行,不论进退腾挪,均有重重阻力羁绊着自己的四肢和身躯。
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这泥潭里存在的看不见的阻碍和羁绊更在左右着自己的躯体,每每想要推倒自己,却又在即将跌倒在地之前将自己拉起,继而推向另一个方向。
他再也无法实施他针对逍遥折梅手而独创的新招,自己这招原本是重于泰山的拳法,在这座泥潭里已经轻若鸿毛,仿佛这泥潭才是重重大山,每一个方向都是巍峨的山峰,而每一座山峰都无情地挤压着自己。
所以他只能放弃新招,想要顺势而为,借着前扑的机会发动攻击,然而这些“山峰”连这点机会也不给自己,一拳尚未舒展,便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挤压回来,似乎只有束起双手,任由这一道道巨大的力量来摆弄才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他无法抗拒的选择,完全无法抗拒。
在吃瓜群众的眼里,接下来的情景就更加令人懵逼了,人们看见那只脱离了白胜怀抱的、灰扑扑的沙尘球在放大到足以笼罩周侗全身之后,又开始渐趋缩小。
也不知道是被周侗的身体吸引的,还是狂风的力量导致的,总之无数泥沙尘垢尽数糊在了周侗的身上,把周侗糊成了一个泥人。
说泥人也不够确切,倒不如说是泥球更加贴近真实,因为这些泥沙尘垢仍然保持着球形的状态,将周侗包裹其中,泥球里面周侗的身体也不再东倒西歪踉跄趔趄,而是变成了滚动状态,随着泥球东滚西滚,滚来滚去。
他那原本还能稍微伸缩一下的双臂此刻已经不再动弹,似乎是被泥沙给束缚住了,根本无法伸到泥球之外,就更不要说打在白胜的身上了,那已经不可能。
与周侗截然相反的,白胜那慢吞吞双臂却开始了加速,这加速虽然不是爆发性的,却是均匀的,只不过场周众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双臂动作的加快。
白胜的双臂在干什么呢?他仿佛是在摩挲那只包裹着周侗的泥球,却又没有接触这只泥球的表面,只在泥球的周围舞来弄去,这只泥球便开始旋转,顺着他的手势旋转,越转越快,显而易见的是,泥球中的周侗也在旋转,不由自主地跟着旋转。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大殿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这吸力在吸引着每一个人的身体,随着大殿之外狂涌进来的风沙走向那只泥球!
武功稍弱些的人们完全不能抵抗,便只能被吸力吸向泥球,就连萧凤和方金芝这种吃过了天魔丹,拥有一甲子以上内力的都不例外。
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个绝顶高手,诸如方腊、灵兴以及心禅堂三老,才能默运玄功定住身形,不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吸走。
看到这个情景,白胜也不禁震惊了,因为他本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吸力,这股吸力也在吸引着他贴近那只泥球,似乎要把他吸入泥球之中,与大殿中这正在勉力挣扎的近百人一起,完全压缩到泥球里面。
当然,他本人也是可以抗拒这股力量的,只不过由于与这只泥球近在咫尺,所感受到的吸力远较他人更强,因而抵御起来并不轻松。
人们已经在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力道?”
“谁在捣乱?”
方金芝和萧凤也在惊叫,一个在问:“老公,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在问:“白胜,你这是擒龙控鹤吗?”
她们两个比起其他的门派掌门来还是要略胜一筹的,因而虽然她们同样无法成功抵御吸力的作用,却属于距离泥球最远的一批人,即使如此,她们也是距离泥球越来越近,可以想见,若是这股吸力不消失,那么她们也必将被吸到泥球的周围。
段三娘自然也是被吸向泥球的一个,与众人不同的是,她不但不惊恐,反而很是欢喜,她甚至不去抗拒,而是顺着这股吸力向白胜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笑道:“白胜,你这是闹什么玄虚?是要当众跟姐姐亲热吗?不怕你两个老婆吃醋?”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会把这大殿里的人和设施全部吸到泥球的表面,形成更大的一个球体?还是把这些人全部抽进泥球里压成虚无?
白胜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太极拳到了自己的手里,居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威力,这是他无法想象也无法预知的。记忆里任何一个版本的、有关太极拳的电影或小说,都没有展现或描述出如此宏大的景象,这简直是移山填海般的壮阔与磅礴。
这绝不是以往自己所施展的擒龙控鹤,擒龙控鹤的力量完全源自己身,除了在西夏借用五十番僧那一次之外,其它的场合下的施展,都是有多大内力就有多大的效果,与现在的景况既然不同。
现在这大殿上出现的吸力,是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于自己内力的存在,这便是太极的真谛么?
在惊喜的同时,他感到了太极之力的可畏之处,但是他却不敢继续施为下去,因为此时大殿周围的人们都已经加快了趋近泥球的速度,距离泥球越近的人速度就越快,至少不能把自己的老婆跟这些武林高手挤压到一起吧?那像什么话?
所以他连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思索着如何更加精确地控制这太极之力,在不波及他人的前提下战胜周侗。
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停止,大殿内外的奇异景象顿时消失,那些竭力抗拒却无济于事的人们颓然倒在了泥球的周围,而段三娘却在巨力消散的一瞬间奋力一跃,扑进了白胜的怀里。
扑进白胜的怀中还不算完,还腾起了双腿,顺势盘在了白胜的腰间,将白胜的腰身紧紧夹住,双臂自然而然地搂在了白胜的脖颈之上,胸前一对饱满紧紧压在了白胜的胸口。
就好像一对彼此深爱着的夫妻,在经历了一场久别之后重逢,在搂住白胜脖子的同时,狠狠地在白胜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香艳的情景,停在了白胜身后的萧凤和方金芝不禁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中都是一个意思,这女人……真不要脸。
白胜本人也是非常尴尬,段三娘如此投怀送抱固然显得轻浮放荡,可是她毕竟是为了帮助自己而来的,若是此时把她当做一把鼻涕一样擤在地上,那是不是太伤人了?
没等白胜做出反应,这边原本糊在周侗周身的泥沙均已褪尽,被泥沙束缚的肢体躯干立马获得了自由,恼羞成怒的他如何能够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即一拳轰向了段三娘的后背。
不论怎么说,这样的一拳总归脱不开趁人之危的嫌疑,所以他在打出这一拳的同时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充分的理由,“你们这对狗男女,如此当众淫乱,成何体统?且吃老夫一拳!”
他这一拳当然不是为了打死段三娘,他知道王庆的势力,又怎么可能打死段三娘惹祸上身?所以他这一拳实际上用的是隔山打牛的技巧,打算通过段三娘的身体将内力打入白胜的身躯,震碎白胜的经脉。
隔山打牛,是武林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隔物传功,无需绝顶高手,即便是内力泛泛的寻常门派掌门或帮主也能辨识出来。这一点只看周侗出拳的节奏和顿挫便可知道。
方金芝当然也看出了周侗的拳意,当即怒道:“你这老家伙好不要脸!他们两个亲热,我们做老婆的都没说话,轮得着你来打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