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一晃十年!
草庙村位于青云山麓脚下,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于青云门换些银两生活。
虽不富裕,但村名们世世代代居住这里,受青云门的仙人庇护,倒也安逸无忧。
“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别找你大哥张长风!”
一声喝骂,带了几分笑意,碧蓝的天空下,村里的孩子们在房屋草色间嬉戏追逐。
“你们五个追我一个,还不准我找帮手,当我白痴啊!”
前头那叫张小凡的孩子“呸”了一声,边跑,边回头做了个鬼脸。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过去,只见破庙的门槛上坐着一个身上挂着一串佛珠,差不多也是十岁出头的男孩。
与外面那些欢快的孩子相比,他稚嫩的面庞上有着一双深沉的眼睛,身上弥漫着一股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端庄、稳重感。
“大哥,你又在刻什么?”
张小凡来到身挂佛珠的男孩身边坐下,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木头在刻刀的灵巧的翻飞下,一个雕像渐渐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这时,追上来的那几个孩子也安静地站在一米外静静望着,仿佛这里是一个不允许打仗的地方,没有人敢违背。
“小凡,送给你的。”
片刻后,身挂佛珠的男孩放下刻刀,笑着将一个由四道人影组成的雕像递给张小凡。
这四道人影两大两小,是一对农家夫妇各自拥着一个少年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两个男孩正是张小凡和身挂佛珠的少年,四个人的脸上都含着知足而快乐的微笑。
“谢谢大哥,哥你也教我刻木头吧,说不定还能拿到城里去换钱呢。”
张小凡满脸欣喜地接过木雕把玩,手指在人像上顺着刻刀留下的纹理抚摸,俨然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其它的孩子听了,也连忙说道:“是啊,也教教我们吧……”
雕刻是一个细致活,这些孩子哪有几个真的有这种恒心,不过是感到好玩,三分钟热度罢了。
那挂着佛珠的少年起身,轻轻摇头,含笑不语。
便在这时,从村子出口的拐角处,传来一声佛号,有人道:“阿弥佗佛,好一个天生佛性,想不到世间竟真有此等奇儿。
众小孩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正走来一个年老和尚,望着挂珠而立的少年,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笑容。
“小子见过大师!”
那身挂佛珠的少年等老僧走到近前,便微笑着见礼道。
老僧见他如此彬彬有礼,少年老成的样子,便似愈发喜欢起来,道:“小施主,你叫什么名字?”
这老和尚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出淡淡青光。
奇怪的是,在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暗淡无光的圆珠。
众少年见他这副从未见过的古怪打扮,不由都露出好奇之意,张小凡本能地拉着哥哥的衣角问到:“喂,你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转而盯着身挂佛珠的少年问到:“贫僧法号空智,小施主,你还没回答老衲呢。”
“小子姓张,名长风。”
“张长风?”老僧呢喃了一句,接着一指少年胸口挂着的金色佛珠笑道:“小施主,请问你这串佛珠从何而来?”
少年还未开口,众孩童中一个名叫惊羽的男童就抢着道:“听婶婶伯伯们说,这是天生的,打娘胎里就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呢。”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必然只当是小孩子听变了大人的话在瞎卖弄,但老和尚听了一对浑浊的眼珠内陡然绽放光芒,上前摸了摸张长风的头顶,肃容道:“小施主,你天生佛性,此生注定与佛有缘。今日贫僧见到你,亦是天意,你可愿拜老衲为师,入天音寺修行?”
“这……天音寺是什么地方?”
“天音寺是佛门修行门派,与青云门、焚香谷为正道三大门派,旨在诛邪斩魔,维护苍生。”
诛邪斩魔什么的,一帮孩童不太懂,但青云门三个字代表的含义,他们却是比谁都清楚,一下子全都惊讶且兴奋起来,“天音寺与青云门并列,那就是说你……你也是仙人了,你会不会飞,会不会发光?”
“仙人愧不敢当,但法术倒也会一点”,老僧微微一笑,双手轻轻合十,一阵微暖祥和的金色佛光便像是如来佛祖身后的大日神环一样闪耀起来,将整个草庙前照得明亮无比,众孩童既是兴奋又是惊奇,口中发出一阵阵惊叹,拍着手望向老和尚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小施主,你可愿?”老僧又望向名为张长风的少年道。
少年虽然比其他孩子成熟,但对于传说中的仙人和法术,也同样充满渴望,只是心中似乎有什么牵挂,故而踟蹰道:“能拜入仙门,弟子自然是愿意,只是……家族还有父母,须禀明二老应允才行。”
“无妨,小施主只管带贫僧去见你父母,老衲自会说服他们。”
老僧见少年自己已经答应,一张老脸上笑靥如花,好似近十年的开心事全部都聚集在这一刻了一样。
张家就住在村尾,因此离破草庙并不远,朴实的农家夫妇听了前因后果,脸上登时浮现复杂之色,明显心有迟疑,便向老僧告退一声,夫妇俩关起门商量起来。
“当家的,这事你怎么看?”
“说真心话,自然是一件好事,能够拜入仙门,也是长风这孩子的福气。只是……如果是青云门,我自然没二话,可偏偏是佛门,那可是要剃度出家的!当年孩子亲娘将他托付给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绝了后吧?”
“我也是担心这个,做人不能亏心啊,万一以后孩子他娘找回来,咱们可实在没法交代。”
“可长风这孩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了的事,没人能劝得了。另一个要是以后人家亲娘找回来知道后,以为是我们断了孩子的仙缘,那就更加没法交代了。”
“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总该还是要给人家一个说法。”
“算了,就让孩子自己做主吧。”
“也只能这样了,我还听说佛家弟子也可以还俗的……”
………………
夫妇二人表态后,拜师收徒之事便再无阻碍。
当夜老僧便带着少年回到破草庙,准备给他剃度定名,他好似对这个弟子十分紧张,连一夜都不愿多等。
“一入佛门便与尘缘了断,张长风这个名字既成过往,天音寺二代弟子为法字辈,为师今日赐你法号法心,愿你明心见性,一如始终。”
“弟子铭记师父教诲。”
老和尚在少年头顶轻轻抚摸,那一缕缕发丝便逐根飘落,少年的目光明澈,他有一种感觉……拜入天音寺,仿佛是他天生的使命!
天色渐暗,大地渐渐被黑暗笼罩。
夜深,两个少年坐在草庙村的门槛上仰望星辰。
“哥,你为什么要跟老和尚走,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好吗?”
“当然好,可是我不属于这里。”
张小凡睁大眼道:“什么意思,我不懂!”
法心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以后会明白的,好好照顾爹娘……”
这时,突然一声惊雷暴响,便只见风卷残云,天边顷刻间黑云翻滚。
风雨将欲来,一片肃杀意。
须臾,又一道闪电裂空而过,这座在风中孤独伫立的小草庙亮了一亮,老僧不知何时也已站在了庙门口,将两个少年挡在身后,一脸严肃,抬眼看天,双眉越皱越紧。
西边村子中,不知何时已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老僧站在草庙之中,死死盯着这股黑气。
忽然,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径直便往村外而去,正向着草庙方向而来,度极快,转眼即至。
一老二少三人定睛瞧去,一眼看见其中竟夹带着一个小孩,正是白天见过的林惊羽。
老僧脸色一沉,再不迟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枯瘦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气之中。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微带讶意的声音:“咦?”
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草庙上空盘旋不去。老僧肋下夹着林惊羽,缓缓落下,但身后袈裟已被撕去了一块。
借着微弱光线,只见林惊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老僧将他放下,抬头看着空中那团黑气,道:“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罢?”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又是谁,敢管我闲事?”
说着黑衣人一声低哼,手握剑诀,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词: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话音一落,天际瞬间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接着更有一片恐怖的雷霆从天际降下,落在了黑衣人的剑上。
他一声大喝,左手剑诀引处,用尽全力一振手腕,惊雷响过,剑上恐怖滔天的电芒向着破草庙这边疾射而来。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留下深深一道炽痕,景象宛如天罚末日,骇人之极。
面对于此,两个少年都感觉心脏猛地狂跳,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在那庞大的雷霆剑威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随之就在剧烈的震荡中彻底昏阙!
“果然还是注定要有这一劫么?”
法心昏迷前,他眼中的目光蓦然转换,低语中,似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