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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妍真的很佩服肖博士。他每天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搞研究, 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没人照顾就能把自己累死,却可以连续一个月天天来林姐姐这里报道。他图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朵冰花吗?

不不不, 他最在乎的还是林姐姐这个人, 每天不见林姐姐一面,他恐怕很难受吧?喜欢就表白啊,干什么婆婆妈妈的!这样想着, 洛玉妍点了点头,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恰在此时, 肖俊霖忽然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变幻莫测的光芒。他抱着玻璃盒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随后站起来,颔首道:“我走了,告辞。”

“好的, 博士再见。”林淡并不为博士的来去匆匆感到奇怪。他每次都是这样,抱着盒子来,打上标记又转身离开,根本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但这次, 她的兴致却很高, 送博士出门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博士,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和小妍今天才搞到的。”

洛玉妍立刻打消了面对博士时才会产生的恐惧感,喜滋滋地说道:“对对对, 我和林姐姐今天在山上发现一样好东西,所以提早回来了。哥,你也来看看,可神奇了!”

“是什么?”

洛玉珩被勾起了好奇心,就连默默干活的聂廷也从种植园里走出来,想要一睹为快。

“是这个。”林淡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保温盒,展示道:“看,这些是变异蚕。”

众人定睛一看,果见那保温盒里爬满了肉呼呼的虫子,有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一团一团蠕动,看上去十分恶心。

“这就是蚕?蚕不是白『色』的吗?”洛玉珩疑『惑』道。

“哥,都说了这是变异蚕!”洛玉妍骄傲道:“林姐姐说要把它们养起来,等以后吐了丝,结了茧,就可以用来织布。哥你看,这是我最后一件没有破洞的衣服,服装厂和纺织厂早就停产了,以后我们的衣服只会越来越少,难道真的退化到穿兽皮和树叶的状态?”

洛玉珩无奈道:“就算养了蚕,咱们也不会把蚕丝织成布,也是白搭。你放心,仓山区还有很多百货商店没被幸存者搜刮过,我去那里帮你们找衣服。”

“呸,用不着你,林姐姐说她会缫丝,也会织布!你看,我俩特意去了一趟古镇旅游区,在一家民俗商店里找到一个纺织机,只要组装好了,林姐姐就能织布!”洛玉妍指着自己的背篓,语气十分骄傲。

洛玉珩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背篓里的那些木头板子竟真的是一些零件,可以组装成一架机器。不管林淡能不能织布,她俩现在兴致很高,还是不要泼冷水得好。这样想着,洛玉珩连忙点头,佯装期待:“好好好,我就等着穿你们织出来的真丝衣服了!”

林淡点点头,笃定地说道:“博士,等蚕吐丝了,我给你织几双手套,再做几件白大褂。听说你们研究所的布料紧缺,工作服已经供应不上了。”

肖俊霖淡漠的脸『色』略微和缓,不知想到什么,又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摇头道:“不用了,我们研究所的物资杨华同会解决。”

被拒绝了,林淡高昂的兴致稍受打击,却也知道博士就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脾气,所以并不觉得如何难堪。她把人送到门口,又准备走过马路,继续送上车,却被肖俊霖冷硬地阻止:“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好的。”林淡在门口站定,笑容带上了几分疏离。她终于察觉到了博士的排斥。

肖俊霖转身就走,却又在路口停了停,回头道:“你今天受了重伤,回去休息吧。”

林淡愣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今天遇见一只金系变异狼,体表金属化了,防御力很强,我没办法爆掉它的脑袋,也没办法抽取它的血『液』,所以花费了一番功夫。”金系是所有系别里防御力最强的,对她的异能有克制作用。如果凝聚出来的金属表层够厚,完全可以隔绝她的精神力。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受伤的肩膀,继续道:“我的身体素质太弱了,近战很吃亏。博士,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说到这里,她不禁苦笑起来。无论她的外表看上去多么冷静睿智,无论她动用异能的时候如何炉火纯青、凶猛强悍,她的真实实力毕竟只有二级,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瞬间被敌人秒杀。

所以她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辛苦。今天是她托大了,拒绝了聂廷的陪同,独自带着洛玉妍上山,若非关键时刻她们发现了一株食人花,并躲到它身后,说不定今天就回不来了。

她没有详述事情经过,可她苍白的脸『色』却已表明一切——不久前的那场战斗,必定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为了不让同伴担心,在山上的时候,她和洛玉妍就把伤口处理好了,却没料还是被博士一眼看了出来。

肖俊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没有一句安慰的话,甚至没说再见。

林淡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汽车,眉头不禁皱了皱。今天的博士有点奇怪……

但是很快,她就来不及多想了,只见几辆卡车以疯狂的速度从街头飙到她家门前,扬起一片尘沙。她连忙掩住口鼻,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被聂廷和洛玉珩拉到身后护住。

“受了伤你怎么不早说?”洛玉珩的表情很懊恼。他暗怪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林淡的异常。

“今后你再上山采『药』,必须带上我。”聂廷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人同时警告『性』地瞥了林淡一眼,然后才面容沉肃地看向几辆卡车。

一群大兵从车上跳下来,一边掀开车篷布,一边咋咋呼呼地喊道:“林医生,鸡条那小子死了没有?”

“老子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被蜈蚣咬伤的异能者从屋子里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黄瓜。

“『操』,真的没死啊?太他妈失望了!飞『毛』腿的腿跑断了没有?”又有一人嘻嘻哈哈地问道。

“你们能不能想我们点儿好?”那名风系异能者随后跑出来,满脸不忿。

一群人抱在一起玩闹,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的领队把一具尸体扛下来,随便扔在地上,语气很严肃:“洛队,你来看看这个人是谁。”

洛玉珩走上前一看,顿时惊讶了:“姜景博?”

“没错,是姜景博。我们在澜沧江边找到很多尸体,全是跟随姜景博离开的那些人。他们身体浮肿,脸『色』发黑,应该是被毒虫咬死的。我们在尸体上洒了驱虫剂,原以为万事大吉了,就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准备让基地里的人认领。你也知道,姜景博的老婆孩子都在基地,没被他带走。他死在外面,我们不知道还罢了,既然遇见了,总得带回来让嫂子处理。”

领队话没说完,鸡条就愤愤不平地开口:“妈的,这小子死了还差点拉我垫背。谁知道他的尸体里竟然还藏着一条蜈蚣,从耳朵孔里爬出来,狠狠咬了我一口。要不是飞『毛』腿跑得快,我早就挂了!”

林淡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又绕到卡车边看了看,断言道:“他们全身遍布咬痕,应该是遇见虫『潮』了。”

“该不会是从我们基地撤走的虫『潮』吧?”领队挑高一边眉梢。

“没错,他同时被二十多种毒虫咬伤,这肯定是人为聚集起来的虫『潮』。一般的虫『潮』都是单一品种,多种虫类聚集在一起会发生互相残杀吞噬的现象,要不了多久便会自动散开,形成不了规模。他们死在澜沧江边,离我们的基地很近,应该是被那些撤退的虫『潮』波及了。”林淡分析道。

领队『摸』了『摸』后脑勺,喟叹道:“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当初他带人离开的时候多嚣张,多硬气,说死都不会回来。这下好了,我们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这该多打脸?”

“死人还管你打不打脸?”鸡条不屑地撇嘴。

聂廷沉着脸在尸体堆里翻找,问道:“柳叶的尸体没在?”

“没有,要么她没死,要么她的尸体被江水冲走了,我们也不知道。”领队遗憾地摆手。他最恨的不是姜景博,而是柳叶那个妖言『惑』众的女人,要不是她,一号基地也不会四分五裂。不过这样也好,她让大家看清了彼此的为人,反倒消除了很多隐患。

聂廷盯着满车尸体,眸光略微闪烁。他隐隐有种感觉,柳叶绝对不会死,她的运气总是很好,无论多危险的境况都能安然避过。但即便如此,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庆幸,反而有些担忧。柳叶和林淡有仇,她若不死,总有一天会回来……

不等他深想,一名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过来:“姜景博呢?他在哪儿?”

“嫂子您先冷静冷静,他已经死了……”领队好声好气地安慰。虽然姜景博干了畜生不如的事,但他的妻子却是一名实力高强的木系异能者,每天都矜矜业业地为大家种植粮食,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她的牺牲和奉献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因为姜景博的关系去为难她。

“我冷静个屁!我他妈太高兴了!谁让你们多事把他带回来的?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丧尸!”

“嫂子,您好歹把他烧了,留一捧骨灰。”

“留他的骨灰当粪肥吗?当粪肥老娘都嫌他脏!”

几人说话间,又有一群家属闻讯赶来,说是要扔出去的有,说是要烧掉的也有,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再接纳他们,哪怕他们早已变成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这就是末世,温情难得,所以更容不下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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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研究所后,肖俊霖便沉浸在了工作中,直到午夜十二点才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操』作台。在几盏聚光灯地照耀下,那盒消毒『液』开始慢慢蒸腾,缓缓凝结,随后开出一朵晶莹剔透的花,那般美丽圣洁,仿佛暗夜之中的一缕月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美景,起初总会让实验室里的人惊喜欢呼、赞美不绝,但久而久之,大家却都习以为常,再不会多看一眼。它静静地盛开,又静静地凋零,像极了它的创造者。

唯有肖俊霖会乐此不疲地欣赏着它的一荣一枯。他摘掉眼镜,缓缓走到『操』作台边,认真盯着这株冰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