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的赶回遵义,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吴三桂先行去看望了李国翰,这个“老搭档”那一脸的病容,与出征前已是判若两人,说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都有人信。
“王爷,今日又有水西宣慰司安坤改奉大清为正统,这是请罪的奏折和水西地方图册,只等王爷回来便可以联名送递京城。”
“贤弟近日辛苦了,好生养病,朝廷和愚兄日后还多有依仗的地方呢。”
占据遵义以来,吴三桂和李国翰就在忙着招降纳叛。这段时间,算上李国翰刚刚提到的水西土司安坤,尚有西阳宣慰司冉奇镳、蔺州宣慰司奢保受、兴宁伯王兴及部下七千余人降清。满清在西南的控制区每一天都在扩大,实际攻取的极为有限,倒是一个“降”人如织。
李国翰身子不爽利,倒是还试图跟着吴三桂回师。心思,吴三桂自然明白,但是这么带着李国翰去,八成也是要死在路上的,那可没办法与清廷交代。二人一阵商讨,最后妥协了让李国翰的副手带着一千汉军八旗随行,仍旧由吴三桂统领大军回师重庆确保后路。
大军出动,乃是原道回返。重庆府城的城下,来自袁宗第、刘体纯、李来亨、马腾云、塔天宝以及谭文、谭诣、谭弘等部集结十六个营的精锐早已将此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东门外,士卒已经开始清理那些用以阻碍攻城器械前进的梅花桩。这些梅花桩,有的早已腐烂不堪,用不着什么斧子之类的工具,一脚下去就能踢散了架子。而有的,则完完全全是新鲜木料,大概也就是大军前锋临近重庆府城那一两日的杰作。
“听本地的士卒说,这些梅花桩有的可以追溯到西贼,呃,是张献忠那厮入川时了。”
那可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多到了文安之都记不得那是那年的事情了。但是,看着那些梅花桩的老朽,似乎比他这个年近七十岁高龄的老人还要更甚,也就没什么心思再琢磨下去了。
明军抵近城下,虽说这镇和营的计量单位不一样吧,可是城内的清军也完全没有半点儿出来迎战的欲望。如今守在城内,坐视着明军在城外的行动,瑟瑟发抖的同时大概也是在心焦如焚的盼着吴三桂的回师,这些哪怕是文安之的视力早已大不如前了,却仍旧是明镜儿一样。
只是,计划顺利,文安之的忧心忡忡却比出征前更胜良多。原本的计划,他们是打算利用三坡、红关、石台关一线的天险来拖住吴三桂的进军步伐,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来削弱清军的实力,甚至是借助于四川当下的人烟稀少来实现对清军的饥饿攻势。
这是逆袭的可能,虽然几率很小,但未尝没有希望存在。然而随着那里为清军快速攻陷,吴三桂的大军继续南下,席卷遵义府,回师的路途上确实可以拖住吴三桂更多的时间了,可是局势的恶化而言,单单一个得不偿失也完全无法形容。
探马早已撒出了很远,明哨、暗哨也早已分别于吴三桂回师最便捷的綦江县境内,只待消息传来。而在消息抵达前,明军仍旧要做好攻城的准备。毕竟,天知道局势变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明军在快速的清理着清军在城外的防御设施,城东是计划中的主攻方向,自然而然的也是清理得最快的。没过几日的时间,城东就已经清理完毕了,文安之立刻汇集众将,展开对重庆府城的攻城作战。
炮火在这座山城响起,明军这一遭并不仅仅是为了逼迫吴三桂回师,如果能够趁势拿下重庆的话,即便不能长期固守,也可以更多的破坏清军的后勤物资运输通道,对接下来的大战总是有所裨益的。是故,明军的攻势一旦开始便颇为凶猛,这些来自于大顺军和旧明军的百战余生的老卒们的凶狠,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逼得守城的两个清军总兵拿出了压箱底儿的本事来。
攻城的主要方式仍旧是原始的蚁附,凭着坚城,清军守住的概率还是不小的。不过,明军的攻势之猛烈却也着实的吓了他们个好歹,双方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反复争夺,以至于尸体在城上、城下越积越多。直到探马送回消息,明军的攻势才陡然为之一滞。
“拿下重庆府城应该不成问题,就是照着行程推算,怕是没办法赶在吴三桂抵达前。”
“那就没有必要了,就算拖住了吴三桂那厮,趁着机会把城池拿下来也绝对不足以补充各部的损失,反倒是更大概率被吴三桂黏上了。那时候,损兵折将,反倒是失了牵制的能力。”
“撤军吧,督师,把吴三桂引回来已经达成目的了。”
吴三桂所部实力雄厚,外加上重庆府城里还有两个镇的清军,众将已经萌生了退意,文安之也深知当下他们确实已经完成了最初步的计划。既然如此,也确确实实是没有必要为了强行扩大战果而冒着更大的风险,那是不智的。
既然如此,明军迅速偃旗息鼓,顺着长江而下,回返各自的防区,以待后续事态发展。等到吴三桂匆匆忙忙的赶到重庆府城城下时,看到的只有攻城战造成的破败和空无一人的营寨,以及越是显得兴高采烈就越是能够看得出那份心有余悸的清军守兵。
“向贼寇的营寨开个几炮,然后向朝廷报捷,就说本王汇合守军击破贼寇。”
“王爷,那斩首数字……”
“贼寇顺流而下,官兵还要确保城池安全,没敢追太远。”
“学生明白。”
麾下有那么多将士,适当的奖励还是有必要的。吴三桂随口吩咐了,很快便迎来了驻守重庆的那两个总兵官,二人见得吴三桂,又是一阵的吹捧,等到这些“礼貌”尽了,吴三桂再问及战况,没有费太大力气就从那些遮遮掩掩中搞清楚了明军的实力。
“夔东贼寇兵力有限,但是战斗力极强。”心里有了这份计较,吴三桂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这些杀千刀的闯贼!”
他素以骁勇着称,但却并非是那种肌肉型武将。论及心机,比起他的父亲吴襄、舅舅祖大寿都是要强上太多的。若在旁人面前,倒也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待到了那两个总兵官退下,身边俱是女婿夏国相、胡国柱,以及义子王屏藩之流的亲信,亦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干脆也不再有丝毫掩饰。
“义父,重庆交给这二人,守不住!”
“是啊,岳父大人。这些闯贼余孽确非是什么省油的灯,但若是大兵进剿,夔东地形复杂,非川鄂两省,调数万大军,花费一两年的时间展开会剿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我军若是进兵,成败还是两说着,坏了朝廷进剿云贵的大计,也是难以交代的。”
王屏藩和胡国柱都是动了脑子的,于是吴三桂便将视线转向了他最为信任的夏国相。而此时,单看神色,便可知其人是认可前者的看法的,甚至想得更深了一层。
“小婿以为,不如再调兵马驻守,最好再让朝廷把高明瞻那厮派来……”
“高明瞻嘛,这倒是个好主意。”
夏国相口中的高明瞻乃是现任的四川巡抚,清廷在这一次进军云贵之前,四川一省也就占着个保宁府,所以高明瞻的主要工作也只是在保宁而已。此人是现任川陕总督李国英的亲信,李国英曾是楚镇左良玉的部将,而左良玉最早也曾是关宁军的一员。这样的关系其实已经几同于一表三千里了,但是有这么一层香火情在,他们也不必担心地方上会卡着他们的粮草。而吴三桂将四川的军政权利拱手上交,清廷那边也会安下不少心来。对于当下,对于未来的封建,都会有着莫大的好处。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吴三桂认可了,便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但是在高明瞻抵达前,在增兵进驻重庆之前,大军却还要继续在此驻守——震慑夔东明军,同时为后来者做好准备工作。毕竟,这对后来者而言是防区,对他们也同样是粮道和退路。
七月,吴三桂开始了恢复城防的工作。很快的,四川巡抚高明瞻以及增调的建昌镇总兵王明德先后赶来,加强重庆的防御力量。到了十月,吴三桂在前往了贵州一趟过后,再回来便率领大军回返遵义。说白了,是多尼那边也已经从北京千里迢迢的赶到了,陈兵这段时间,耗费国帑无算,也该是集结大军南下滇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