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洲。
“迟儿, 师叔赠你的血魔祭月指,你带回去好好修炼,小成之后便可去岐天原战场一试其威。”
厉迟将神识浸入师叔祸无极赠与的秘术玉简中, 神色狂喜:“多谢师叔!”
从封妖大阵归来的祸无极闭关若久, 如今在天邪道的资源堆砌下, 已是精神矍铄,捋须道:“回去吧,好好参习, 只要杀的人够多,这血魔祭月指就会越犀利, 就算越级斩杀元婴也不是没有可能。”
厉迟连连道谢, 走之前略有些犹豫,道:“这两日巳洲的魔道宗门都在为师叔说的那机缘动作频频,那鬼域的名额……”
祸无极好似看出厉迟的心动, 道:“借道化神固然是一条捷径,不过迟儿乃是我巳洲的天骄,纵然最后成不了帝君, 也必是我未来的一洲之主, 借他人境界感悟晋阶化神,终有其弊端。”
厉迟道:“师叔教训的是,那隐师兄他?”
祸无极眸光深处一闪,道:“他资质平平, 为老夫之事, 在封妖大阵身陷多年, 我魔道虽不讲什么恩义,但老夫需得还他这一份因果,方能道心圆满,冲击天人第一衰……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到时鬼域一行,让绵儿也一道来。”
听到妹妹有这份机缘,厉迟面色稍霁,便带着玉简离开了。
副宗主所在的大殿门徐徐合上,一片幽暗的烛火中,祸无极从尊位上起身,在一片浓暗中,他的眼睛开始泛起了宛如鬼火般的光。
祸无极穿过后殿,来到一处封闭的密室中,像个傀儡一般站在一侧,数息后,密室高处的黑暗中,亮起了同他一般的鬼火,星星点点,宛若地狱残像。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正中央,数盏同样幽暗的烛火后,一人轻抒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似是好气又好笑。
“倒真是不省心,早知便该拴在身边。”
随着他声音传出,周围阴惨惨的烛火渐淡,慢慢化作一种月光般的色泽,照出密室中的人,他好似甫经过什么极其复杂的术法,一滴汗水自眉角顺着温润的脸颊滑落,又自脖颈拖曳而下,滑进形状完美的锁骨中央。
密室中潜藏的那些鬼火一动不动,旁边祸无极忽然开口道:“道元已修复,至于鬼身之能……待鬼域一行后,便可完美。”
嵇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右手残缺处,目光里带着几分缱绻,片刻后,五指轻蜷,掌心浮现一枚散发着清正气息的金丹。
怎么看都是最完美的正道修士会有的。
但旁边的烛火照耀下,嵇炀身下的影子,与他做得一模一样的动作,掌心的却是一团鬼火,焰心处隐约绽放着一朵黑色的妖花。
道元,鬼身,谁都未曾想过,他竟是一人同修双道。
“三月之期已至,我去龙都接她。巳洲的布局交给尔等,若我料得不差,龙都一会后,总会用上的。”言罢,他的身形徐徐消失。
密室中呆滞的祸无极,和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徐徐屈膝下跪。
“吾等亡灵,恭送……黄泉狱主。”
……
与此同时,千里万里之外的寅洲,南颜一脸愕然。
那雷鹏袭击她之后,她只听见追杀她的雷氏等人惊叫着阴祝云云,待雷鹏散开,她神识铺展,却什么阴祝也没看见,只瞧见所有结丹的雷氏族人纷纷从空中掉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唯一还站着的那元婴修士,雷氏八叔此时脸上呈现出一丝灰败之色。
雷氏八叔抬头看见南颜安然无恙,顿时方圆百丈内,雷属性灵气□□。
“我的寿元……我的寿元!”雷氏八叔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神色癫狂地朝她扑来道,“你这个妖僧,竟敢召出阴祝这等邪物吸我生气!还我百年寿元!!”
南颜神识范围内什么阴祝也没看见,打量雷氏八叔的模样,发现他虽气势惊人,但灵力已大不如起初那般让她喘不过气来,想来那阴祝连他的灵力也一并吸走大半。
于是她便一边退一边道:“我看施主施主的模样,二十年的寿元想来也无缘问鼎化神,不如考虑考虑回去找膝下儿女共享天伦之乐,待早登极乐后也省得胸中有所遗憾。”
筑基寿一百年,结丹寿一百五十,元婴寿三百,而化神……则据说有千年寿元。
这其中元婴期尤其是个艰难的坎儿,多少人三百年寿元耗尽还卡在元婴初期,有些豪奢修士,可用延寿丹等修界奇珍,可将寿元增至五百年,但五百年内不突破,到最后也是一坯黄土。
在本就寿元紧张的元婴期,还被阴祝吸掉足足一百年寿元,这雷氏八叔岂能不恨。
“受死!老夫今天就要把你这妖僧抽魂炼魄!”雷氏八叔怒吼不休,卷起漫天雷电朝南颜杀来。
就在雷网铺下瞬间,南颜后领一紧,只觉有人把她往后一丢,丢到前面余下搀扶着同修的龙都修士的面前。
同时,一片燎原之火焚烧一方天云。
南颜到了安全的地方,摇晃着佛珠喊道:“大哥,睡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先打个架?”
穆战霆从悟道中觉醒,瞳仁中带着一股灼人的火焰色泽。
“你们先带阿颜逃之夭夭,这地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龙都修士:“……”
南颜早已习惯,回头问龙都修士道:“我大哥平时就这么狂的吗?”
龙都修士道:“帝子刚结丹次日,也曾在战场上遇到过元婴初期修士,在其手下成功逃脱过……现在帝子隐约又有突破的迹象,想来有机会越级斩杀元婴!”
说话间,那雷氏八叔的雷网被穆战霆手中火焰焚烧殆尽,眸中怒火熊熊,随即从乾坤囊中祭出一只骨矛。
这骨矛矛尖滴血,别有一股凶横之意。
“魔修灵宝?”
雷氏八叔目光冰冷,催动间,一股庞大魔气煞凝于这骨矛上:“我这血魄骨矛之下,曾斩杀过元婴中期!老夫劝你让道,否则老夫虽不杀你,但可以废你灵根,到时辰洲也不会要一股废物参与山海禁决!”
“老匹夫,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凶狠……阿颜!”
“哎好好好。”南颜就知道这时候要喊她,轻叹一声,消耗全身佛力,在掌中凝出一条宛若实体的佛言锁链,完了之后脸色有些苍白地把佛言锁链抛过去。“那是元婴期的魔宝,我尽力了。”
“够了。”穆战霆接过那锁链,头也不回地对其余互相搀扶着的龙都修士道,“你们走,先回辰洲,我斩了这老匹夫就来。”
“竖子狂言!”
一片轰轰乱响中,南颜也来不及多看,便被龙都修士们带进了传送阵中。
半盏茶的时间,连续用了四个传送阵,待从最后一关传送阵踏出,南颜便听到海潮声入耳,海边正有三艘足有三十丈高的五牙楼船在岸边停靠,船上传来足足三道元婴气息。
南颜一见这阵仗,心头便安稳了不少:“他们是来接大哥的吗?”
她说完,船上飞下一个眉心有着龙鳞图案的元婴期女修,她凝视着南颜,道:“不,我们是奉龙主之令,来接你的。”
南颜:“哈?”
……
五日后,穆战霆风尘仆仆地从辰洲北岸回去,他那日与那元婴修士战至中夜,最后险之又险地斩下那雷氏八叔的头颅,后来走之前,在一个同样追杀来的修士乾坤囊里发现了一枚绝杀令。
——太妃密令,杀了佛修真圆的修士,无论是何氏族,赐晋神丹!
绝杀令上还附了南颜的画像,还说她有可能易容成南芳主的模样混淆视听,只要见到同南芳主长得像的,可先斩后奏。
这下就把穆战霆惹毛了,用秘法沟通了远在巳洲的嵇炀,后者听了之后,就说让他等一日,要给他弄点好东西。
穆战霆等了一日后,发现等来的真是个好东西。
——整整……一千头阴祝。
穆战霆一开始吓得不行,再三向嵇炀确定他不是被阴祝夺舍了,直到接触了半日,发觉阴祝真的不咬人,就开始膨胀起来,带着一千头阴祝蒙面在寅洲四处袭击贪图晋神丹而追杀来的元婴修士。
那阴祝在某些部洲传说中就是邪神,元婴虽可从阴祝中逃脱,但只要被沾上就必会减少寿元。
寅洲以南的诸郡诸城的元婴大能,纷纷遭到不明原因的袭击,轻则丢个乾坤囊,重则今年过不了除夕。
若非最后收到龙都传讯说他再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了,穆战霆才抢得盆满钵满地荡回了龙都。
九月初九,穆战霆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龙都。
远远看到龙都的城门时,他还心中一安,但很快,他发现不少带着寅洲家纹的马车怒气冲冲地杀进龙都巍峨的大门里,他就觉得事情不对。
穆战霆拽过旁边路过的修士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寅洲的车驾?”
路过的修士瑟缩道:“唉,还不是咱们洲那位帝子惹的事,说是用卑鄙的法子吸了寅洲三十多位元婴大修士的寿元,让人仙路断绝,寅洲来找事了。”
穆战霆顿时心安:“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是这样。”
“不是啊,龙主本来为了帝子的生辰邀请诸洲豪雄赴会,现在被寅洲那些修士堵门一闹,颜面大失,为此发了好大火呢。”那路过的修士说完,龙都方向一阵巨大的炸雷响,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青天白日打雷,定是龙主发怒了,我……我今天还是去城外的洞府住吧。”
穆战霆站在龙都城门外半晌,只见不少修士飞也似地从大城门里逃出来。穆战霆看了许久,果断打开乾坤囊,把所有能穿的防御护甲都穿在身上,这才踏入龙都的大门。
哪知一踏进去之后,他发现龙都的城门内,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城门内中央摆着一把椅子,一个面容俊美、却神色煞厉的男人斜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鞭子,有异于常人的竖瞳凶狠地看着穆战霆。
穆战霆:“……”
穆战霆:“龙主,你不是很忙吗?那个……巳洲的战事不用管了吗?”
敖氏帝族,辰洲龙主,纾尊降贵、抛却手头公事,说堵人,就来堵人。
龙主盯着穆战霆半晌,冷笑一声,起身拿鞭子指着城头千年不变的牌匾:“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
穆战霆抬头看向牌匾:“‘龙都’呀。”
下一刻,一鞭子抽上来,抽得他直接翻倒在地。
龙主拿着鞭子,面色极其恐怖:“你不认字,我再教你一次。”
“……啥?”
随后穆战霆就看见龙主拿鞭子指着龙都二字。
“它念撑!腰!明白了吗?!”
穆战霆:“……”
“堂堂辰洲帝子,保护个柔弱女娃娃还能被锤?他打你你不会报老子的名号?不会说他敢动你们,老子撕了他九族?丢人现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