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一道福祉,得一块业石,龙骨压住了鬼物,就算欠下鬼债也不用还,还真是好买卖!
只可惜当初建立这个祭坛的人绝不会想到,在后世,竟然有人为了一条地脉清理了龙骨下的鬼物,当这些鬼物再次被释放出来的时候,龙骨已经毫无用处,而那些欠了债的人,全都要连本带利把债还上。
即便欠债的人已经死了,债一样要还,父债子还,子债孙还,当真是子子孙孙无穷溃也。
鉴于村子离堡子不算太远,我估计,住在那里的村民,多少都和堡子的主人有点血缘关系,一旦大黄过世,横行肆虐的鬼物将会把黄土坡上的小村子变成一片血海。
胡南茜还说什么,这个没有报酬的案子很简单,那可是整村人的命啊,哪里简单了!
想到这些,我再看地上的业石,就气不打一处来。
欠条是吧?我撕了它,等你们从大黄山上离开,就来找我吧。
我抬起手臂,一拳打在了业石上,震劲一出,石头内部就传来了一长串细碎的“咔嚓”声,再用手掌猛地一按,石面也跟着破碎,前一秒还完好无损的业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捧碎石渣,在最大的一块碎石片上,一双黑漆漆的影子正死死盯着我。
我站起身来,一脚将那块石片踩进了土壤里。
就算龙骨已经压不住鬼物,但祭坛的契约还在,我毁了它们的契约,它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业石一碎,暗房里的风也停了,我掸了掸膝盖上的土,转身朝墙缝走去。
李淮山看到业石被我打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我一迈出墙缝,他就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打碎了那块石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朝他脸上打了打光,在黑暗中给了他一个笑容:“当然会出问题,等到大黄过世,压在它身上的鬼物全都会跑来找咱们。”
李淮山“啊?”了一声,惊呼起来:“你疯了?你知道那些鬼物里到底有多少凶神,多少厉鬼啊,你这么干,简直是找死啊!仉亚男不是嘱咐过你嘛,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要贸然出手,你……”
我摆摆手将李淮山打断:“来龙去脉我已经很清楚了,现在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李淮山:“你特么就是个疯子!”
光线打在李淮山的脸上,他根本看不清我的表情,可我还是冲他笑了笑:“仉亚男说,我是个赌徒,我觉得我确实是。”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确实已经弄清楚了,不过李淮山大概还是一头雾水,毕竟老仉家的古籍他一本都没看过,当然也不清楚暗房里的龙骨祭坛代表了什么。
目前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解释,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到东房那边堵住陈大棒和王寡妇,将两个人控制住。
王寡妇欠债太多,就算我毁了业石,也不能保证没有鬼物找她的麻烦。
就在这时候,东房那边传来了刺耳的开门声,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李淮山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暴露了我们的行踪,陈大棒已经操着家伙冲我们过来了,可仔细听了几耳朵,才发觉事情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堡院里也传来了王寡妇的尖叫,她似乎变得非常狂躁,现在喊出来的声音就像是老狗的咆哮,在这之后,我又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已经陈大棒的半声喊叫,但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门轴被摩擦时发出的“吱呀——”长音,以及王寡妇闷闷的叫声。
李淮山抬手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光,小声问我:“怎么办,出去吗,外头可能出事了!”
你刚才声音那么大,早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现在才想起来压低声音说话,有个屁用!
“不用再藏着了。”
我随口撂下这么一句,就快步钻出了窄门。
一出门,就看陈大棒正死死地抱着王寡妇,两个人站在东屋的门口,王寡妇的脚在门外,陈大棒的脚在门内,大概是怕王寡妇的叫喊声会惊动村里人,陈大棒用一只手堵着她的嘴,我留意到,在陈大棒的手臂上还插着半截断刀,鲜血正顺着伤口不停地往下淌。
断刀的另一半,就落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陈大棒没想到堡子里除了他和王寡妇还有其他人,当我和李淮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明显惊了一下,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缘故,他只是站在屋门里默默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王寡妇也看到了我,她刚才还好好的,一看到我,脸上的皮肤瞬间变成了青紫,额头上的血管也一层一层地暴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意识到了,在王寡妇的脚下盘踞着一股很强的阴气,而这股阴气此时正加快速度侵入王寡妇的身。
看样子,有个东西正打算强行借王寡妇的阳身还魂啊。
可惜了,借活人的阳身还阳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那只鬼物又被青铜鬼门破了元气,现在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我来到王寡妇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八卦钱,朝王寡妇的额头贴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王寡妇那看似瘦小的身子里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竟然挣脱了陈大棒的束缚,陈大棒吃不住她的力道,顿时身子一斜,朝着屋子里倒了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说年纪不小了,但还是童子身,靠着他身上的一股纯正阳气,还能压制住地底下的那只鬼物,现在鬼物彻底失去了压制,只一个瞬间就上了王寡妇的身。
王寡妇脸上的青紫色立即开始消退了,额头上的血管也慢慢平了下去
鬼物入体,阴气直冲天灵,在这个时刻,被鬼物俯身的人有一个极为短暂的滞怠期,说通俗点,就是这时候的阳身是无法动弹的。
我看准了时机,直接将八卦前放在王寡妇头顶上。
眼下这只鬼物的道行相当深,但毕竟被鬼门吸走了大半元气,身上阴气也已经很淡了,光靠八卦前上残留的阳气,就足以将王寡妇身上的阴气彻底打散。
阴气一消,鬼物也就散了,王寡妇那双暴躁的眼睛先是变得呆滞,接着又渐渐明亮起来。
等她意识到眼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时,我拿掉了她头顶上的阳钱,她顿时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陈大棒手忙脚乱地从屋里爬出来,也不顾手臂上的伤,忙不迭地将王寡妇抱在怀里,仔细看了看王寡妇的脸色,大概是见王寡妇没事了,才长长松了口气。
我默默地收起八卦前,又默默地盯着陈大棒,一语不发。
过了很久,陈大棒才慢慢抬起头来,冲我说了一句很简短的话:“都是我干的。”
我皱了皱眉头,依旧没说话。
陈大棒又补充一句:“和她没关系。”
我蹲在陈大棒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们两个都有份,要不是你,她不可能知道堡子里有什么,可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贪心,也不会遭这样的罪。”
陈大棒瞪大眼睛看着我,李淮山也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
陈大棒一定没想到,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多,李淮山……这货估计根本不知道我在说啥。
片刻,陈大棒紧了紧胳膊,将王寡妇裹在自己怀里,看他那样子,好像怕我把他怀里的女人夺走似的。
他用哀求地眼神看着我,低声下气地说:“放过她吧,她也可怜啊。”
我顿时火大:“她可怜,被她害死那些女人不可怜吗?”
听到我的话,陈大棒闭上了嘴,只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女人,身子慢慢地往屋里缩。
我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算了,活人的事我也没有权利过问,我不料理你们,自然会有别人料理你们。陈大棒,你挺好了,如果你想救自己的女人,就必须跟我合作。”
陈大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很快,这种兴奋的光泽又淡了下去。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救王寡妇?”
陈大棒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活人的事我不管,可死人的事,我就不得不管了。只有王寡妇活着,我才能将所有的鬼物一网打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大棒依然点头。
在这之后,我也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让我意外的时候,没等多长时间,陈大棒就开口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去死人坡,把枉死者的骸骨挖出来,装进一个麻袋里,我要用。你记住,要用三年以上的老麻袋,在装死人骨头之前,现在麻袋里装四两大米,就四两,一两不能多,一两不能少。”
陈大棒立即就想站起来,可当他看到怀里的王寡妇时,又犹豫了。
我对陈大棒说:“动作快点,日落之前,你必须把每个人的骸骨都收集起来。”
陈大棒看看王寡妇,又看向了我:“你……别为难她。”
我皱了皱眉眉头:“我只保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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