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身上怨气惊人,脑袋上血气与黑气缭绕,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猩红色。
我这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炁场的颜色,这可能与我的右眼前段时间发生变异有关。
也正是因为视觉稍有不适,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鬼婴脑袋上之所以出现血色,肯定是因为它沾染过人血,换句话说,这东西身上沾了杀孽。
鬼物宜镇不宜杀,可一旦它们沾染了杀孽,那就非杀不可了。
眼看它越来越远,我便撒开手腕上的阳线,振腕一抖,八卦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痕迹,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鬼婴的头顶上。
鬼物没有实体,八卦钱无法对其造成物理上的伤害,但八卦钱上的阳气,却足以撕破鬼婴身上的阴气。
只一个瞬息,鬼婴身上的阴气便稀疏散尽,而它的身形夜在我的注视中迅速消散殆尽。
鬼婴一死,楼道里的灯顿时亮了很多,灯丝也不再闪烁,原本灰暗的楼道一下子变得非常明亮。
我卷动手腕,慢慢地收回阳线,一边摸出幽冥通宝,从中抽出两道阴气。
就在光线亮起来的同时,先前一直躲在屋子里的许家人全都推门走了出来。
这些许家人一个个形容枯槁,乍看就像裹着外衣的干尸,即便我知道他们是活人,可站在狭长的楼道里,看着这么一群东西慢慢涌来,心里头还是感觉很别扭。
他们让我想起了西南蛹寨里的人尸。
我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许海洋,对着其中一个人说:“不想落到他这样的下场,就老实点。”
话音刚刚落地,这帮人干就像疯了一样,呼啸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幽冥通宝中的阴气释放了出来。
与我先前预料的一样,躲在老楼的许家人,的确没有胖子和便利店老板清醒,他们两个,大概是整个许家里头最清醒的两个人了,要不然许海洋和老女人也不能将他们放到外面去。
而剩下的许家人,早已被欲望蒙了心,他们这辈子只有两件事可做,第一件事就是保命,只要避开许海洋,就能保命,所以许海洋出现的时候,他们全都夺了起来,而第二件事,就是害人,因为只有杀人,才能给他们带来新鲜血液。
我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都杀个干干净净,再说我也没这权利,但我有更好地办法对付他们。
幽冥通宝释放出阴气以后,楼道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冷,有几个许家人还算没傻透,发现情况不对就停了下来,但大部分许家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我在阴气中加入了自己的念力,这道念力没有别的作用,只能暂时打开许家人的天灵,让他们看到鬼物。
何为鬼物,阴气化形,便是鬼物。
当幽冥通宝的阴气铺盖了整个楼道之后,我又稍施展手段,让阴气分散、聚拢,化作数十个没有意识的鬼影,朝着许家人呼啸而出。
这就跟捏橡皮泥差不多,我只将阴气捏成了鬼的轮廓,但它们并没有心。
冲在最头里的人当场就和其中一个鬼影撞了个满怀,紧接着,阴气蚀身,他便浑身一僵,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冲在头排的几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他们先是看看自己的同伴,再看看鬼影,看看我,似乎在思考到底该不该继续往前冲。
我也没废话,手掌一挥,就将十几个鬼影同时动了起来。
但凡被鬼影触碰到的人,瞬间就会变成一具直挺挺的人干,楼道里的许家人就像是被风压住的草,一片一片地倒下。
很多人被吓破了胆,嘴里呼喊着“鬼!”、‘“救命!”,转头就跑,可后排的许家人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依然拼尽力气想要冲过来,生怕我身上的血被其他人抢光了。
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人朝前挤,中间的人最倒霉,几乎要被两股相反的压力挤成饼。
这时候楼梯口已经露出来了,我也就没再管这些许家人,给楼道里的那几团阴气定了定形,就径自下了楼。
许海洋已经废了,许家人也被困在二楼的楼道里,现在的地下室里,应该只剩下胖子提到的老女人了吧。
如果我没估计错,这个老女人,才是许家楼的实际控制者。
到了楼梯根,我斜着身子翻过铁栅,并从口袋里摸出了梼牙。
许家楼的地下室和大部分商务楼的地下室没有太大区别,也是一条狭长的走廊旁边均匀分布着一道道铁门。
这地方保养得不错,地板很干净,铁门也刚刚上过漆,一点锈迹都没有。
我感应了一下周遭的炁场,确定走廊左侧有一股很烈的阴气源,于是调转方向,朝着走廊左端走去。
途中,我特意让脚步声变得很重,一边走,一边用梼牙敲打着墙壁。
哒、哒、哒……
敲击声和短暂的回音混合在一起,难分真假。
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身后闪过一道阴风,但鬼眼中没有看到其他异常。
片刻,这股阴风突然增强,一个血红色的鬼影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侧过身子,朝女鬼脸上看了一眼,没有五官,但能清晰感觉到她正用自己的鬼眼盯着我。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鬼物的视觉和我的视觉,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女鬼无脸,说明她还没有炼化成凶神,但浑身泛红,则说明它也算是一个比较凶悍的厉鬼了。
怪不得梁子找到的那个术士说,这里的事情他办不了,不是办不了,而是不想办,对于行当里的大部分同道来说,像这样的红衣厉鬼的确不好对付,主要是因为这东西怨气太重,一旦处理不当,就会折损自身修为。
好在我是阴差,不用为这种事担忧。
至于那个术士是怎么知道地下室里有红衣鬼的,我就说不清楚了,不过个人有个人的传承,说不定人家就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呢。
本来我还以为女鬼马上就要动手来着,可盯着它看了半天,它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小片刻,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它的行动范围是有界限,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超出它的行动边界。
这只鬼,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
我歪了歪脑袋,朝女鬼身后看了一眼,确实有一道淡淡黑气从走廊右端的铁门里钻出来,连接在女鬼的后背上。
许海洋的老婆,应该就在那间屋里。
想到这,我便在体表罩上一层阴壳,探手抓住女鬼的脖子,带着她一起朝正对面的铁门压了过去。
鬼物是不会挣扎的,再者阴曹地府里特有的阴气完全可以镇住它,它被我抓住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我走,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来到走廊右端,我怕铁门另一侧有陷阱,就将半张脸贴在们班上,仔细聆听门后的动静。
对面静得吓人,在黑压压的死寂中,只能隐约听到一阵微弱的喘息声。
我不由地皱了两下眉头,忖度再三,还是打算强行破门。
当铁门“哐当”一声被我踹开的时候,我才看到门对面竟摆着一张灵床,床边的案子上放着贡品和燃烛,地上一个火盆,里面还有纸钱的钱灰,而在灵床之上,则躺着一个身裹黑衣的老太太。
一道黑气从她的眉心处钻出,与我手中的女鬼相连。
我凑到老太太跟前,听了听她的动静。
人没死,刚才我在门外听到喘息声,就从她的鼻口中发出来的,除此之外,她的心脏也在微微地搏动着。
老太太身上的炁场阴得厉害,和女鬼身上的炁场很接近。
怪不得女鬼的行动范围这么小,她应该是老太太的伴生魂,无法离老太太的肉身太远。
错不了了,灵床上的老太太,就是许海洋的老婆,没想到她还是个鬼修。
看样子她已快到大限,行将就木之后,就该魂归阴曹了。
反正都快死了,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我用梼牙斩断了与女鬼相连的那道黑气,而后从背包里拿出钯金罗盘,将女鬼压了进去。
这只女鬼身上没多少杀气,应该没害过人,回头我得找个好点的道观将她送入黄泉,召鬼门就算了,动静太大,再说就为了这么个小东西特意召一次鬼门,也不值当的。
伴生魂一死,老太太胸口里的最后半口气也散尽了,我也没查看她死没死透,便转身出了灵堂。
先说好,老太太其实不能算是我杀的,毕竟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与她也没有任何间接触,她甚至都没有看到我,我只是镇了她的伴生魂,她自己就死了,她的死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老太太一死,走廊里的阴气仿佛失去了制约,反倒变得更加燥烈了。
我心里十分疑惑,于是加快脚步跑到走廊南端,并用最快的速度砸开铁门。
这间地下室的格局和刚才的灵堂差不多,也是周围空空荡荡,只在屋子中央放了些东西,放在灵堂中央的是灵床,而陈放在这间地下室里的,则是一口白银打造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