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大奶奶确实是好性子,秋菊过去后,她一直跟她和睦相处,秋菊也是知好歹的人,婆婆又是一品夫人,这么大的光环照在郭家,秋菊当然也跟着沾光。
秋菊还像是丫头一样,侍候着贞大奶奶,一直到她和贞大奶奶先后怀孕,她才被贞大奶奶说了一回,说她怀得可是贞大爷的孩子,一切以孩子为要,秋菊这才享受真正的姨娘的生活,有丫头侍候着,有婆子照顾着!
秋菊被贞大爷收在房里的时候,那是郭玮出嫁之后,郭财婚娶之前。
郭玮出嫁,也没什么好说,姑娘出嫁,与儿子娶媳妇,那还是有区别的。
虽说郭玮出嫁,满府里都是热闹喜庆,但是在这样的喜庆背后,主子们的心里,特别是二太太二老爷的心里,也还是不好受的!
郭老爷钢铁的汉子,背地里还是滴了几滴泪,不管怎么说,郭玮是他亲闺女。
当郭玮跪在他面前,叫了一声爹,要上轿的时候,二老爷答应一声,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吩咐一番,说教一番,搜肠刮肚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掩饰心中那份凄凉伤感。
二太太是不管不顾,与郭玮抱着哭成个泪人。
女人的眼泪那是能传染的,不管怎么说,生了这么个闺女,十六岁,就得到人家去过日子。
小夫妻是否能相敬如宾,她的孝顺是否能让公婆满意,与小姑子以及妯娌间是否和谐相处,下人们侍候的是否到位,女儿过的顺不顺心,都是做父母牵肠挂肚的事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见她们母女哭成个泪人,哪个不掉泪?有那家里有女儿的,那眼泪绝对不是同情,而是由心而发!
因为是个大喜的日子,有那知晓礼数的婆子媳妇,笑哭说这是喜庆的泪,毕竟完成女儿一生的大事了,于是又劝二太太在大喜的日子高兴点,别让新娘子到了人家眼泡红肿。又劝新娘子不要伤心,想家了就回来,这是多大的事?又不是生离死别!
要说没心没肺,当数府里的丫头了,像腊梅小鹅小雪明月杏儿等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迎亲阵仗?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一个个吵着要看新娘子。
因为前一天徐妈跟腊梅说过,说小姐出嫁,可以要喜糖喜果子吃,不管她们怎么闹,主子在这一天都不会生气,因为是大喜的日子。
腊梅见到郭玮穿得是这么漂亮,心里那个激动啊,她的声音最大,一个劲地吵着要喜糖吃,要看新娘子。
她不光吵,还乘着郭玮身边的人不注意,掀开郭玮的红盖头往里瞧。
那里面可是一屋子人,郭玮哪里晓得腊梅会来这一手,被她掀开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后来看到腊梅那副傻乎乎的脸,不由得噗呲一笑。
“新娘子笑了,新娘子笑了,小鹅姐,你输了,你得给我两块糖!”
腊梅的这声喊,把一屋子的人都惹笑了,腊梅的手被张二家的笑着一打,打开了。
张二家的等四个周正的俏媳妇,要把新娘子护送到男方家去,等到进了门,闹过喜,她们第二天还得回来!
“喜糖喜糖,新娘子给我们喜糖吃!”腊梅在那里不走,和几个丫头一同在闹。
这些丫头里,有大有小,大丫头还收敛些,特别是这些小丫头,都知道这一日再造次,主子以及陈妈都不会怪罪的。反而她们越是闹,主子越是开心!
大喜的日子,就得要热热闹闹!
否则新娘子闷声不响地被人家抬走,那也太不像话,越发是亲爹娘心里难受,闹一闹,缓解一下,他们也能想开:姑娘家,终究都是要出阁的,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贞大爷贡二爷,财三爷杰大爷,这四个大的,骑在马上,送自己的妹妹一程。
这就是郭玮的婚礼。
郭玮的出嫁,与两个月后的郭财比起来,那就不能比。
郭财的婚礼,光是来的亲友,就是郭玮的几倍多。
郭财结婚,府里在几天前就忙开了,那时的亲戚,都一个个到了,安排唱戏喝酒吃饭睡觉聊天喝茶,直把府里的人忙了个不亦乐乎。
因为都知道腊梅她傻乎乎,敢说敢讲,招弟还特别授意她,等新娘子来了,好好闹一闹,说闹得她满意了,不光她自己多多打赏,新郎还会有赏呢!
腊梅听到有钱拿,这个时候说她是见钱眼开,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徐妈说的,说她表现好,到时候主子会让她的小黑哥把她赎出去的,但是这起码要等到他筹齐了钱才行!
爱钱的腊梅在这几天算是出尽了风头,她跟杏儿一唱一和,倒成了郭府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跟杏儿在一起,就像是主仆二人,杏儿穿的都是莹儿给她的半新的衣服鞋袜,而腊梅穿的就是府里的丫头的服饰。
不说人长得怎么样,光是杏儿的衣服就压倒腊梅,何况腊梅那架势,哪里像个姑娘的样子,手大脚大,跑起来像是一阵风。
再看杏儿,她虽然闹,但是闹得得体,闹得讲究。
要知道,她可是二少奶奶调教出来的。
她们两个是一俗一雅,腊梅的表现只能让人笑破肚皮,她的举止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只要有钱拿,她的胆子能大到敢调笑起二老爷来。
那是大伙儿都在那里看戳窗户纸,二老爷在屋里陪着王爷说话。
在这么正规的场所,腊梅她竟然走进屋里,走到二老爷面前,对二老爷道:“老爷,您脸上哪来的菜叶?我帮你弄掉!”
“嗯?”二老爷还没反应过来,腊梅的大手已经伸出,在二老爷的腮上抹了一下。
她还不笑,转身就走,口里道:“好了,这下没有了!”
她出去后,撒腿就跑,跑到招弟那里去领赏,招弟就带了众人来看热闹。
二老爷的脸上被腊梅抹了灰,他自己还不知道。
腊梅离开的时候他还懵着,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厨房里忙活的小丫头,竟敢在他的脸上抹灰,虽说三天闹喜无老少,可是二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还有王爷徐大人坐在这里说话,她就敢这么干了。
王爷先也是惊讶的很,但是见二老爷脸上被腊梅抹了灰,他自己还不知道,二老爷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滑稽,为了掩盖自己的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过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喷了茶。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郭府的一个小丫头,大手大脚的小丫头,进来一本正经地说二老爷脸上有菜叶子,她竟敢把灰擦到二老爷的脸上。
二老爷可是堂堂的一名将军,是一代名将,可他在府里确被小丫头这等戏弄!
二太太等人被招弟拖来看热闹,二老爷的脸上的灰还在那里,他还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笑喷了茶,他还一本正经地让下人拿毛巾给王爷用。
“老爷······”二太太一进门,叫了一声,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腊梅她还真敢干呀,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二太太转身对王爷施礼道:“俊王爷,徐大人,让二位见笑了!”
“今日是财儿的大喜日子,这说明建安兄在家还是和善的很!”
二老爷还莫名其妙,二太太不得不上前,要给二老爷擦拭。
二太太却被贞大奶奶一把拉住,笑着把她往外拉,不让她多管闲事!
因为王爷与徐大人来府里,上午她们都见过礼,王爷又不让多礼,都不是外人,让不要外道,自由些方才舒适。
二太太被大少奶奶拉住,挣脱不了,就回头笑着对二老爷道:“老爷,您还不赶紧把脸上的灰擦掉,让亲友们见了笑话!”
二老爷这才惊起,慌慌地到了里屋的镜子前一照,他是哭笑不得。
“王爷,徐大人,让你们见笑了!瞧这小丫头······”
“建安兄,玩笑归玩笑,您可不能真的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呀!”徐大人说完,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