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说完这些,掀起朝服,猛地下跪,他这一跪,不是跪他大将军的威名,更不是跪自己的前程或性命。
“我宋清明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皇上,成王败寇,皇上败了,沧澜国容不下她。可她不愧天,不愧地,更不愧你纪北霆,我所求的,只求她走的体面!”
这一跪,让纪北霆猛地后退,体面,他何曾要她死?!就算当日在城楼上,她拉弓射箭,他也未曾想要她的命!
这是他与她之间的事,可她却将月儿’牵扯了进来。
月儿,那个照亮他少年时期所有黑暗的姑娘,给他带来了所有的光明与希望,为了她,他甚至能放弃一切,可她却死在了小皇帝手中。
纪北霆很痛苦,在这种痛苦之下,他丧失了所有判断,他只能将自己关在这空荡荡的寝殿内,每日每夜的看着那灵位,他很想问月儿,若是她,该如何?
然而,这数十日以来,她却从未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她是不是彻底放手了,夹在他与小皇帝之间,她应当也很痛苦吧,痛苦的,宁愿死亡。
回忆越陷越深,他浑浑噩噩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清明,声音暗哑,“宋相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宋清明勾唇讥笑,“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您底下的人敢这般折磨皇上?断食断水,逼她亲手写下涛涛罪书,让位与你!”话说到最后,他的眼底已泛起猩红之气,那样骄傲的皇上,他们怎敢!怎敢如此待她!
世人皆说皇上心狠手辣,可唯有他明白她,看似放浪不羁的外表,实则却是为国为民,若无这铁血手段,沧澜国早已败在先皇那昏君手上,哪还轮得到他们争夺这皇位!
顾白混不知自己被丞相卖了个底朝天,她接了孟江这一掌,正想着来个假死脱身,哪曾想,一声怒吼,直接断了她这个后路。
雪央殿那破败朱门早已倒地,里面的情况,一眼望到头,所以她与孟江都未注意那匆匆跑来的人。
“孟江!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
孟江身形一僵,他跟随大将军数年,早已发现他对这狗皇帝不一般,所以才着急的替他处理了,免得他心慈手软,放虎归山,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纪北霆身后目光愤怒的宋清明,顿时眯起了双眸。
他道是谁通知了大将军,原来是狗皇帝的狗腿子!
顾白腹部中了一拳,那痉挛剧痛下,让她略略弯下了腰,似笑非笑的望着纪北霆,“窝里反?有点意思啊。”
那双眼,仿佛看淡了一切,略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傲慢,就是这副嚣张的样子,与他记忆中的小皇帝重叠,脑海中刻意淡去的身影越来越鲜明,最后连他自己都未反应过来,小皇帝就已经在他怀中了。
身体比大脑可诚实多了,数十日未见,小皇帝消瘦了,抱在怀中根本察觉不到什么分量,就连记忆中那盈盈红唇,如今也变得苍白无比。
纪北霆抱着她,指甲用力到发白,微启薄唇,连他也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有多小心翼翼。
“抱歉,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对你。”
顾白笑了,她本就长得好看,只是眸子冷傲,平添了几分孤傲清俊,如今这一笑,顿时让她的五官都妍丽明亮了起来。
纪北霆屏息,目光落在那笑颜上,心口怦然一跳。
就在此时,他突然明白,无论他多克制,无论他有多不想承认,他……沦陷了。
与‘月儿’那种复杂的感情不同,他对她,只有一种感觉,他喜欢她,想得到她,甚至在这一瞬,他想撕下她的翅膀,将她圈禁在自己身边。
在这种疯狂的念头下,他的双目渐渐赤红。
顾白被这目光看的毛骨悚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直接将人推开,“嗤,朕还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的武功早在进入雪央殿时就被他给封了,只是使不上什么力气,目光却是布满了厌恶,仿佛与他待在一起,有多么的令人生厌。
纪北霆念着她的伤口,所以她轻轻一推,他也顺势后退,可就在两人视线相撞后,他却猛地上前,不顾她意愿,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孟江更是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面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纪北霆倒没做绝,只是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守城门,这皇宫,没我的允许,不准入内!”
孟江跪在地上,望着即将踏出雪央殿的大将军,胸腔中徒然升起一股无能为力。
顾白哪能允许剧情朝着未知方向发展,虽被封了内力,可手脚功夫还在,所以最后她还是逼着纪北霆松手了。
“纪北霆,朕有手有脚,自己会走。”说着,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忽视腹部剧痛,抹了抹嘴角血迹,抬头挺胸的看着他。
纪北霆的目光已无方才凌厉,他看着她,眸色深处透着一抹温柔与心疼,“你受伤了。”
顾白被那诡异的目光盯得后退数步,稳住心境后才冷笑道:“朕未死,那可真是让大将军失望了。”
两人对峙,谁也不让谁,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二哥,芙儿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一位穿着宫装的少女被拦在雪央殿外,无奈之下,她只能高声呼唤。
顾白顺着声音望去,挑了挑眉,若没记错,这应该是她的四妹,芙玉公主。
纪北霆面不完全的看着她,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没有半点讶异,只是冷声道:“什么交易。”
芙玉自以为聪明,她的二哥久久不杀皇上,只是将人软禁再次,无非是因为无法名正言顺登基。
“二哥又何必费那心思逼七哥让位呢,我手中有一证据,可让二哥名正言顺登基。”
纪北霆皱眉,瞥了眼一旁无动于衷的顾白,沉声道:“什么证据。”
芙玉,“二哥先将小果子给我,我知道他定是在你手中。”
乍一听小果子,顾白还楞了一瞬,旋即才想到是她身边那个奸细,只是那不入流的家伙,纪北霆又怎会留着。
果不其然,纪北霆只字不提那小太监,反倒说:“与我谈交易,得先看看东西能不能让我满意。”
芙玉咬了咬唇,美目在顾白与纪北霆之间来回,最终指着那强撑在旁的小皇帝,声音清晰道:“七哥并非父皇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