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贺方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便依殿下之言应了这约。却不知殿下想赌什么?”
“就赌今次之事吧。”方铭琛指了指摊在桌上的卷宗道:“小子能在一天之内将那物证找出,双手奉交于贺相。”
“可。”贺方一击掌道。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个部门忙碌了几天,也没有把这传说中的物证给搜寻出来。那边皇上又催得紧,眼看着三司众人被上面的压力弄得整日里坐立难安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得让人于心不忍。
贺方倒是颇有些期待面前这个秀雅的年轻人能顺利破开此局。
方铭琛自是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既然敢如此立下时限,必然心中已有万全之策。
他曾经出入过太子所在的东宫,对于卷宗之中所记录的人也有一些印象。
那大概是一年多前。他受方铭绝之邀与兄弟们前往东宫饮宴。其间有个近侍为他斟酒时却不小心却打翻了酒盏,把自己身上也弄湿了一块。
当时那近侍连忙跪下请罪,方铭琛自是不会怪罪于他,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看见那内侍被酒水洇湿的衣物上透出一些奇特的花纹来。
方铭琛仔细辨认之后方才认出那原是江南特有的花卉纹样。可听那近侍的口音,却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当时这番小小的风波那时候倒是引起了方铭绝的注意,他斥责了那近侍几句后,便将他赶了下去。方铭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了这近侍的名字。
如今看到这卷宗上所书之人的姓名,这才唤醒了他沉睡久矣的记忆——那日宴会上冒失的小近侍,与这卷宗上的竟是同一个。
方铭绝仔细看了看卷宗上所记载的此人籍贯,果然是北地人。但那江南特有的纹绣却又是从何而来呢?心思电转,英明神武的二皇子殿下不由得顿时就有了一个猜测:这近侍背后应该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而且此人,来自江南。
既然赌约已成立,那方铭琛自然便开始为此事而奔波。他大方地将鸡血石暂时留给贺方把玩之后,便带上侍卫往东宫去了。
由于这些日子东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子方铭绝自然也无法安住于其中,便另外觅了个宫殿,作临时落脚儿之用。既然太子不在,那方铭琛来到东宫,自然也是畅行无阻。
他先派人去将东宫花名册取来,首先就翻寻可有宫女是从江南而来,他怀疑这近侍可能与某一宫女关系匪浅,甚至于结为对食。那纹样,自然便是宫女帮他绣上的。
东宫之中,果然有几个宫女是来自江南之地。因此事被带到方铭琛面前时,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方铭琛便将她们分开关押起来,一一审问。却奈何,从他们身上竟没问到半点有用的情报。这群宫女与那近侍并不相熟,很可能是因为方铭绝不好女『色』,贴身服侍的都是些太监,而那些宫女都被放在了外面,从事一些粗重的杂活的缘故。
方铭琛能看出她们并非说谎,确确实实与那件事并无干系。
莫非这条路不对?方铭琛有些头疼。终于在他将那几名宫女打发走之后,一道思维的闪电在他脑海中骤然绽放,大放光明。
是啊,谁规定对食、不,关系好的就一定要是个女的呢?想到此,方铭琛便在男子的名册之中飞快的翻找起来,很快便锁定了三名同是来自江南之地的近侍。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方铭琛将那三人分开来扣押,并一一进行审问。那主要嫌疑人口风颇紧,便就是拿来野马套着他嘴里的话向外拉,只怕也拉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当下,他便将那三人视做了潜藏的突破口。那三人本就心中惴惴不安,又经过了一夜的疲劳轰炸,精神防线早已崩溃。几乎对方铭琛的问话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这样方铭琛顺顺利利的拿到了那名近侍藏在他好友房里的,把三司弄得人仰马翻的关键『性』物证。
直到他将其物证送至贺方面前时,这一天也不过堪堪过了十个时辰。竟比他所预期的效果还来得快。
贺方拿着物证,得知方铭琛是如何将其寻觅出来之后,也不由喃喃道:“这就是灯下黑呀,灯下黑。”
说着他便一拍方铭琛的肩头:“殿下这次果然厉害。竟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揭『露』了我们都察院大理寺都没有完成之事。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于是就这样,方铭琛从一脸肉痛的贺方那里,取回了自己的鸡血石和那一副字。
方铭睿听的笑得直打跌,拍手道:“那贺方果然是阴沟里翻了船呢!”
方铭琛闻言顿时屈指弹向方铭睿的脑门道:“谁是阴沟呢?”
“我。我。是我。”方铭睿连忙求饶道,赶紧往自己身上揽。“二哥,你就放过我吧,这弹人可疼了。”小少年『揉』着脑门,果然已经红了一片。
方铭琛瞥了他一眼,不做搭理。
不一会儿,小少年又凑到了方铭琛的面前,笑嘻嘻的问道:“二哥啊,过几日那狩猎,你到底拿定了主意是去还是不去呀?”
“不去。”方铭琛摇头拒绝道,“这时节狩哪门子猎?净瞎闹。”
“哎呀,二哥,你这就不懂了。”小少年摇着脑袋故弄玄虚道:“谁说了狩猎就只是为了狩猎?狩猎可不只为了狩猎呢。”
“那又是为了何事?”方铭琛不以为意道:“总不能是那些公子哥看时节不错,出门踏青吧?”
“哎!哥哥倒真有一半是说对了。”方铭睿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次呀,他们之所以说要去狩猎,不就是为这近在咫尺的枚苍山吗?”
“枚苍山?”方铭琛顿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这些日子好像经常听人提起,却一下子想不起,所以只好疑『惑』地看向这个消息比自己还要灵通的弟弟。
“是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二哥也觉得耳熟吧?”小少年一脸邀功的表情在方铭琛面前晃来晃去。
“说。”方铭琛见他干吊胃口,不接下文,不由有些好笑,直接喝令道。
方铭睿是被哥哥这么经常吼惯了的人,当下也不觉有什么惧怕,只是嬉皮笑脸地接口道:“哥哥怕是忘了那枚苍山近日也有一项大活动吧?不少贵女们约了在那里的大佛寺开赏花宴。听说就连三姐姐六姐姐都要去呢。”
“这倒是奇事。”听得两位公主都要出席,方铭琛也不禁有些惊讶。“不过那是小姑娘的事,那群男人是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方铭睿惊讶道,“你竟然没听出其中的关窍吗?我的二哥哟,你还真是不懂风月。”小少年肆无忌惮地吐槽道。
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家哥哥脸上『露』出一个瘆人至极的微笑,然后也不知怎么地,自己眼前一花,头一晕,就被拎到了对方面前。
“诶?!君子动口不动手!”饶有经验的小少年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屁股。
“看你表现。”方铭琛被气笑了,忍不住伸手又往自己幼弟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小少年捂着脑门撇着嘴道:“本来就是二哥不懂风月嘛,居然连这都猜不到。诶?二哥,停!停!住手!我说我说。”
方铭睿的哀叫声及时地将自己从魔掌中解救了出来。他嘟哝道:“你想一想,二哥。这一边把名门闺秀们都凑在了一起,那一边又把公子王孙凑做成了一堆。你说这是为了什么?三姐姐不是要招驸马吗?太子哥哥不是要选正妃吗?这样总该能明白了吧?”
“竟是这样?”方铭琛喃喃道。“也确实是到了这个时候了……”
说着,他便又索『性』问得更详细了一些:“那小六,你可知道那边赏花宴上都有哪些姑娘出席?”
“据我所知啊,”小少年掰起了手指头:“三姐姐六姐姐都是有可能会去的。左相右相家的姑娘也会去。除此外还有……”他报了一堆公卿王侯的名字出来,却不知自己的哥哥在听见“左相家的姑娘也是会去的”的时候就已经整个人进入了出神恍惚的状态。
“……总之,林林总总不少人呢。”小少年停止了报名单,回头看向不知为何面容有些凝重的哥哥,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诶?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方铭琛敷衍了自己弟弟的问话,心中想的却是这一回,会不会方铭绝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他多疑。毕竟太子此前所做之事,他犹历历在目。这一回又赶上方铭绝选妃之事。他自是不信这短短几日之后,方铭绝便能绝了对雁姐儿的心思,又或者会改变方向去追求另一个姑娘。
总之,赏花会也好,狩猎也好,这两件原本普通的风雅之事愣是被方铭琛从中嗅出几丝那么不同寻常的气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