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见果然是美若天仙,魅若狐媚。我看啊,何止太子哥哥为你失了魂,就连我们的清敏郡主好像也颇为看重你呢!
想来当年宫中传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以及这位宫中贵人对你都青睐有加的事情也不是谣传了。所谓空『穴』来风,果然有因啊。“三公主以一种讽刺的口吻继续道。
贺疏雁此时已在心中将那太子方铭绝狠狠骂了个百八十遍。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这位三公主找自己来竟是因为方铭绝的缘故。而且听起来只是出自小女孩的一时好奇,倒不是与方铭绝有什么谋划。
“公主殿下。”清敏郡主忍了又忍,终究是按捺不住,开口唤道。
“段零陵,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听好了,我不用你劝诫。”只可惜清敏郡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被三公主喝了回去。
“臣并非是要劝诫公主。”清敏郡主顿了一顿,还是说了下去。“只是众目睽睽都见贺大姑娘上了公主的马车,而若她离去时脸上带有伤痕,只怕与公主名声有碍。”
“这有何难,现在车上不是三个人吗?到时候只要说贺大姑娘脸上的伤,是清敏郡主你弄的不就好了。”三公主冷笑道。
“想来贺大姑娘应该也会愿意为本宫圆这个谎吧?还是说,你为了袒护清敏郡主,而有胆子把这罪名往本宫身上推呢?”
说着也不待贺疏雁有任何表态,她又扭头向清敏郡主道:“话又说回来,若她脸上有了伤,那岂不是能更名正言顺地打消太子哥哥娶她的决心了吗?如是,贺相和贺大姑娘可就还得承本宫的情呢。”
这位三公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并不想接受这个婚约的?贺疏雁心中微紧。按理来说太子提亲之时并未向外宣扬过,知道的人除了她自己和贺家相关人士之外,并不应该有旁人知晓。也就多个二皇子能从她所牵涉到的事情推出一二分端倪来吧,可眼前这位三公主却是似乎对此事知之甚详。
好,就算皇宫之内秘密瞒不过有心人,三公主自有她自己的渠道,能从皇帝或者太子身边打探到这个消息,那她又是如何肯定自己不想嫁给方铭绝呢?
“贺大姑娘,你在想什么?”三公主巧笑倩兮。“可是在想本宫是怎么知道你们贺家并不打算结这门亲呢?”
她手上的力量又微微加重了一两分:“这有何难?你们究竟是把本宫看的有多蠢?你们贺家要是同意了这门亲事的话。我那痴心痴情的太子哥哥还有必要这么三番五次的在父皇面前磨这件事吗?你信不信只要贺相点头,父皇那里赐婚圣旨就能立刻下到你贺家门前。”三公主好笑道,倒是也松手放开了贺疏雁。
“行了,段零陵,你不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这里了。我已经放开贺大姑娘了,你还想怎么样?”只是一放开贺疏雁之后,三公主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挑衅清敏郡主。
清敏郡主看了眼贺疏雁,见对方只是脸上留下了几道红『色』的印子,下巴两侧略有青紫,并没有什么外伤,便也放下心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在那里。
贺疏雁心中苦笑不已,今个对自己来说真是无妄之灾。她倒有点拿不准这位三公主可是因早上之前自己揽住她发落楼筱玉之事,而找了个因头对自己略施薄惩。
这么想着,她便伸手『揉』了『揉』脸上被掐出来的印子苦笑道:“公主殿下,您这真是只见着贼吃肉,没见贼挨打了。”
“哦?你这话怎么说?”三公主明显被着难得一听的市井俚语勾起了兴致,看向贺疏雁笑盈盈地问道。
“殿下,这世上哪里有处处风光之人。却不知殿下是否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你若想人前显贵,必要人后受罪’?”贺疏雁揣摩着三公主的心思,觉得对方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性』情变得有些偏激罢了。
她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很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在她眼里自己所受到的宠爱。虽然贺疏雁自己清楚,那宫中贵人们所谓的宠爱,不过是清晨的朝『露』,没准就转瞬即逝。但这话却又不能如此直白地向三公主殿下说分明。
更何况就算你这么说了,人家没准还以为这不过是你炫耀的另一种手段罢了。只是好在此时六公主不在,有些话倒是不妨放开来说——贺疏雁宁可与喜怒无常但直爽无伪的三公主敞开心扉畅谈,也不愿意在温柔婉约却心机深沉的六公主面前流『露』出一言半语。
三公主嗤笑一声,道:“这话本宫自然听过,无非是说你们这些人若想要站在比别人高的位置,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罢了,却不知和你之前所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贺疏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说的并非只指个人吃苦努力,而是包括了一切不利和让人痛苦的状况。”
“比如说前阵子,民女与家人一同出行,民女与舍妹的马车就被人扔了铁蒺藜,扎伤了马掌。马儿发了狂,差点拖着民女和舍妹一起赴死。”贺疏雁浅笑『吟』『吟』地说着,仿佛将那当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并没有半点感慨。
“而至于七年前,民女在宫中所发生的那件事,想来三公主殿下也必然有所耳闻吧?如果说前阵子的铁蒺藜事件,不过是让民女受了点惊吓的话;那一回民女所遭遇的事情,可就是差点真的要了民女的命去。”
“以至于民女随父母回家之后,更是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就醒不过来了。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吧,却又失去了关于那件事的所有记忆。三公主殿下,撇开这两件大事不提,平时日常生活的琐碎之中,民女也屡次遭遇暗算与恶意。”
“殿下,民女还谈不上什么人前显贵,就已经在人后受了这么多的罪。可是这些事殿下不是并不知道吗?是以民女才说,殿下只见贼吃肉,却不曾看见贼挨打。”
贺疏雁语气平和地说着,仿若只是闲话般,动作还如行云流水般给三公主斟了一杯茶。
“你对这些事是怎么看的?”三公主却没有接了那一杯茶,而是怔怔地看着贺疏雁问道。
“看?怎么看?”贺疏雁微微一笑。“世上事无非一体两面。活在这世界上,若是有所得到,必然也有所失去。又或者说你得到了好的必然也就无法抗拒坏的的到来。是以民女并不觉得那些事情有什么不公平或者不合理。既然它们要来,那民女就接着便是。”
三公主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想得不开又能怎么办?殿下。每个人对人生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如果民女总是在忧愁那些不好的事物,势必就会减少民女享受那些美好的事物的时间。
然而后者才能给民女带来愉悦和欢欣不是吗?那既然如此,民女又何必把那些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对民女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上呢?“
三公主若有所思:“那对于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呢?”
“和民女有关系吗?若是没关系,自然不用搭理。若是有关系……”贺疏雁脸上浮现一个诡秘的笑容:“那就看是什么样的关系,再做决定了。”
听了这番话,三公主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她居然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随即大笑起来。笑得如此张扬,以至于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三公主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指着贺疏雁道:“好,你很好。”
“民女谢殿下夸赞。”贺疏雁宠辱不惊地说道,顺手将手边的茶盏推了过去:“说了这么多些话,殿下必然渴了吧?”
这回三公主没有再将那盏茶置之不理,而是接了过来,一口饮尽。却忽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贺大姑娘,你总是以民女自称,却不知是为何?难道是对贺相有什么不满意?”
贺疏雁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刻意留意过。当时刚刚重生回来,因为自己父亲有心结,故而下意识时常以民女自称。只是这会儿,这心结几近不见,按理也该改回大家普遍使用的臣女二字。只是自己却未曾留意这点事,倒是至今犹未改口。
她笑了笑,摇头道:“并没什么特殊用意,民女也没有在意这是否会给人造成误解。只是早些年就这么说了,习惯成自然,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注意到应该要改口过来。”
“你也是个够奇怪的,与那些人都不一样。”三公主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道:“那些人只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某某公侯伯某某官员的家人,何曾能像你这般坦然淡定。所以每次我看到她们就觉得没意思,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