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噤若寒蝉,跪倒一大片!
“民女叩谢皇恩!”
钟楚万没想到,老皇帝竟会这般英明神武雷厉风行,她随随便便搞了一出,竟然搞掉了奉阳县令的官职,还让严旌当众受罚折了面子!
严旌并不在场,周捷不禁冒冷汗,这是要转风向了吗?
“继续审案子吧!”
“遵旨!”
一干人陆续起身,焦点落回原处,方才注意到使女跪趴在梁木成尸体上,无声啜泣,而叶海陪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肆意痛哭,肆意发泄卸下伪装后的所有委屈,与人世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周愠目堵,心下凄然。
被时间拉开的不仅是距离,还有与日增长的陌生感,及从死到生的,对未知的恐惧感。还有那份,埋葬在内心深处,又被重新挖掘出来,却物事人非的感情。
龙星图打开卷轴,但见画的内容是一幅农忙秋收图,背景是一块谷场,许多农民热火朝天的收麦打麦,一群小孩儿在旁帮忙,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对庄稼丰收的喜悦。而在这群孩子当中,最大的两个一男一女画出了正脸,较为引人注意。
钟楚又拿出一幅画像图,解说道:“这是我在临行前,对照死者无名氏的容貌所画,大家看看,是不是与秋收图上的少年十分相像?”
见状,诸多人纷纷凑过来比对,认定结果一致,“的确相像。”
钟楚又道:“秋收图里的少女,与番邦使女对比呢?虽说女大十八变,但五官变化不多,仍旧可以看出相似之处,尤其是藏在左边眉毛里的小红痣,完全一样!”
听到此处,使女抬起头,看向那幅久远的秋收图,不必众人评判,她梨花带雨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钟姑娘分析得没错,但时隔多年,若我不承认,你仅凭一幅画,证据不够确凿吧?”
钟楚点头,“当然,我能得到这幅画,自然会拔出罗卜带出泥,找到其它证据!当日,我到达奉阳城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二十个画师,将死者画像图临摹百张,贴满全城,悬赏线索。仅半日的功夫,便有十多个相似之人前来相认,唯独一人拿来了这幅画。经过条件筛选,我最后锁定了秋收图,送画之人曾经是个私塾先生,名曰窦淮,多年前与友人郊外踏秋时,巧遇梁家村村民秋收,而他的两个学生恰在秋收之列,于是,他一时兴起,便作了此画,留作纪念。”
龙星图颔首,“学生便是梁木成与梁惜绒?”
“对。所以窦淮看到告示之后,便急忙找上门来,因为七年前梁家兄妹的失踪,是窦淮多年解不开的心结。梁父虽是山野猎户,却非粗鄙之人,他崇尚读书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识文断字,将来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于是,他倾尽家财,将梁木成送到城里私塾读书,梁木成亦是争气,深得窦淮喜爱,而梁惜绒受哥哥影响,同样喜欢读书,她经常借着探望哥哥之际,偷听窦淮讲课,窦淮十分感动,便破例免费收了梁惜绒作学生。后来,得知梁父惨死,梁氏兄妹失踪,窦淮报官,并四处寻人,可结果一无所获,这些年,窦淮渐渐年事增高,无力再寻,只得放弃。”
“直到,满城的梁木成画像图出现,窦淮进行比对后,方才欢喜找来,告之这一切,并带我赶到梁家村,由村民一一辩认,皆言死者容貌与梁木成相似八九,且有几个与梁木成兄妹一起长大的同村人,提供了重要线索,他们作证,死者生前所唱民谣,乃当年村里的采药老人编撰,全村孩童皆会唱,还有一名村妇是当年替梁母接生过梁木成的接生婆,她说梁木成右肩正下方三寸处,有一个叶子形状的胎记,我想,这是辩认死者身份的最有力证据!所以,我将窦淮、接生婆、同村三个证人一起带回了京城,生怕赶不及,我先行一步,刘捕头带着他们随后,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龙星图即刻吩咐:“厉将军,证人抵达后,直接带进来!”
“好。”厉砚白应下,随即亲自出去等人。
趁着这个空档,钟楚继续展示其它物证,她从包袱里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这是我从梁家荒废的老屋找到的,内有梁家族谱一本,我翻阅时发现,梁家除了梁木成和梁惜绒之外,还有一子,名为梁贵,但是据村里老人所说,梁贵长到五岁时,因梁家贫困,过继给了城中杂技班的班主,与梁家断了关系,从此再无联络。所以,无人知道梁贵成年后容貌如何,难以判断他是否与叶海将军有关。”
闻言,龙星图接过铁盒,目光睨向一旁,“最边上的死者,是技艺署负责‘大变活人’的阿贵,应该便是梁贵无疑了。”
钟楚愕然,盯着阿贵尸体,满目惊诧,“怎么又死了一个?”
“那是在你走之后发生的事情,阿贵从抛尸梁木成的隔壁厨院挖了一条地道爬过来,然后投井而死,死前留下一个‘梁’字,及一封认罪遗书。”龙星图说道。
“阿贵不是凶手,他没有杀人,他全是为了我,我是梁惜绒,阿贵为了保全我,他想扛下所有罪责,是我害了阿贵……”
梁惜绒终于承认了身份,她哭着爬到阿贵尸身前,揭开白布,颤抖着手指摸上阿贵冰冷僵硬的脸,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我千方百计找到你,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死呀?”
这时,厉砚白归来,“龙师爷,证人到!”
龙星图示意证人近前,一共五人,男女老少皆有,她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先拜见皇上吧!”
乡下人一听皇帝在此,且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登时瑟瑟发抖,跪地磕头,“草民叩见皇上!”
老皇帝亲眼得见梁家村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模样,不禁眉头深蹙:“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