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她微微一笑,“为难了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你刚才说,圈子里一直有人要谋害你爷爷?”我岔开话题。“那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得罪人了呗”,她平静的一笑,“我不管爷爷过去做过什么,我是他孙女,是他唯一的亲人,只要我在,就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低下头,“我爷爷就是被人害死的,这份心情,我懂。”
“你懂,所以我就不用多说了”。她看我一眼,“爷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难免会有一些仇家,比如跟你说过的那个日本人诚田英治。在别人眼中,也许他不全是一个好人,但在我心里,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守护神。现在,他老了,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他。照顾他,让他有个安稳幸福的晚年。”
“嗯,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难免有解不开的过节”,我点点头。“你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挺不容易的。”
“可我毕竟是只是个女孩子”,她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自从那次诚田英治谋害我爷爷未遂之后,我就成了惊弓之鸟,总怕爷爷再受伤。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我恨自己这柔弱不堪的女儿之身,我努力经营,我八面玲珑,我混成了世人口中的术数大师。在你们看来,我心机重。不知足,做人任性,不体谅别人,可在我这里,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全感,一份能让我踏踏实实睡觉的坚实保障。”
我沉默了。
“我的敌人,不是普通人”,她顿了顿,“他们要么有雄厚的家世,要么有狠辣的手段,要么有通天的关系网,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都是非常厉害的风水师。这些人,有钱有势有本事,他们可以藏在暗处,杀人于无形,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用各种手段来算计我们李家。
“你不是有师父么?”我淡淡的说。
“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有师父,靠着师父的庇护,我才有今天,爷爷才没被日本人害死。可是师父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再说了,我能靠师父保护我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师父是我的偶像,可他太忙了,他有处理不完的大事,有操不完的心,还有那么多漂亮又懂事的女人。我不可能挤进师父的世界,也不能那么做,更做不到。”
“七爷是你师父,你没必要和他这么见外吧?”我看着他。
“那裘八爷还是你师父呢,你为什么不投靠裘家?”她冷冷的看着我,“你林家是风水世家,你身上有祖上的荣光,担负着振兴门庭的责任,那我呢?我们李家自宋朝开始就是术数大家,历代列祖列宗中,名震天下的紫薇大师不下四五位,难道我祖宗的荣光就可以湮灭,我李家的门庭就不用复兴吗?”
这话像刀子,问的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林家是风水世家,人家李家不也是么?我所承担的那些,李紫心不也在承担么?同样是承担,我是个男人,我的肩膀要结实的多,而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她所要面对的,其实远比我要多的多。
为了前程,我可以拜入裘家门下,为了林家,我一边借裘家的名声,一边还得和裘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与裘八爷的关系,与她也七爷的关系惊人的相似,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看不惯她的做法呢?
“所以,这辈子你是不打算结婚了,是吧?”我轻声的问。
她淡淡一笑,“结婚?懂术数的女人,结婚是奢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的阴阳术白学了么?我不想要什么婚姻,如果上天眷顾,给我李紫心一个儿子,让他来继承我李家的香火,那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愿意想,也没资格想。我不像你,一边享受着上天赐予的术数天赋,用这个过着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一边还哭着喊着的怪上天为什么不给你普通人的婚姻和爱情。我今天酒后吐点真言,林卓,你哪都很好,就是这点,太矫情。”
“你什么意思?”我不爱听了,“什么叫矫情?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像这次,刘家的事,给的红包远不如你平时赚到的多,那都有一百万。一百万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你从北京来,在那里,一个人做到经理的级别,薪水也不过一万多,加上各种提成,年终奖,一年的收入也就在二三十万左右。也就是说,你三五天之内赚的钱,相当于那些人三年,普通上班族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薪水啊。你靠的是什么?是术数,是上天赐予你的天赋!”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明白”,我缓和了一下语气。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顿了顿,“你享受着普通人得不到的眷顾,那就不能渴望普通人享有的生活。你呢,拿着这个,看着那个,硬要两全其美,林卓,你自己说,你贪不贪心?你矫不矫情?”
我点点头,“是,的确是贪心,实在是矫情,太他妈矫情了。”
她看看我,“哎,我说的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骂我?”
“为么要骂你?”我深深吸了口气,“你说的都对,我干嘛要骂你?讳疾忌医么?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这个道理我懂。”
“那你就不想辩解么?”她不明白,“你一直在努力做到,在迅速的修正自己,你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反驳我啊!”
我笑了,“你批评我,肯定有你的用意,论口才我不如你,论聪明则更不如你,和你辩论那不是自找麻烦?其实我的很多事情你都看得很清楚,非要这么说我,无非是为了让我加快一些脚步而已。你是一片好心,我听着就得了,再说我也累了,懒得辩驳什么。”
李紫心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我,半晌没言语。木系序划。
我喝了口茶,“这茶挺香的,跟我房间里的不是一个味,不会也是你学生送你的吧?”
李紫心有些失落,她就像一个剑客,遇上我以为碰上了对手,当她拉开架势准备和我大战一场的时候,我却看了她一眼,坐下喝茶了。
说的好听点,有一句话叫不用我说,你会懂。
说的难听点,还有一句话叫做,我懒得说,反正你也不懂。
她想听我解释,然后她在继续攻击我,围追堵截,直到把我逼到绝境。她知道我会说什么,一切都在她的心里,她不是故意为难我,因为这,就是聪明人的本能。
今天晚上,我什么都可以和她谈,唯独是不想涉及刚才这个话题。我来这里是为了听故事,如果感情的事说多了,那我们俩想不出事都难了。
“林卓,你还是在防备我”她看着我,“是么?”
“你误会了”,我放下茶杯,顿了顿,“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刚才那些话全完是为了我好,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咱们都喝了酒,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那话题说的太深了,容易成为放纵的理由。我说的直你别介意,真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一个男人没什么损失的,可对你来说,那不公平。”
“你没误会我就好”,她轻轻的说,“世间误会我的人太多了,我早就麻木了,但我不希望你也那样看我。你要试着随缘,我要试着慎言,我们的路都很长,可是我有足够的时间,而你呢?”
“我怎么了?”
“你两年之内,将有天劫,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都火烧眉毛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沉得住气?”她端起茶杯,“这茶是我一个福建的学生送的,那女孩的父亲是茶商。你命中也有很多学生,这份幸福,将来你也能体会得到,不过,首先你得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才行。”
“我没空想那些,先让叶欢活下来再说吧”,我说,“她也说过我以后会有很多学生,很难想象那是一幅什么场景。哎紫心,你们家的紫薇秘术,想必也是不外传的,那你收学生,都教他们什么呀?”
“道理和命理”,她放下杯子,“其实世人对阴阳术,绝大部分都是叶公好龙,拜个高手为师,无非是为了求个安心。术数中的精要,没有天赋的人是学不会的,对学生们来说,他们需要的其实没那么多,懂点命理,遇事可以用这种关系找老师求教,这就足够了。”
“有道理”,我点点头,“学生求心安,徒弟求前程,只有入室弟子,才求大道。”
“你就别跑题了,还是说说你那天劫吧”,她淡淡的说,“我帮你。”
“你有办法?”
“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希望应该挺大的”,她看看我,“你这个天劫,需要有人替你死一次才能过去。我命中注定要为一个男人死三次,三天前是第一次,如果第二次还是因为你,那第三次的话,我就有办法救你了。”
我错愕的看着她,“紫心,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谁会拿这种话题开玩笑?”她平静的看着我,“其实不用掩饰什么了,有了第一次,这个男人就是你了。第一次我为你而死,第二次,我替你的女人去死,第三次……”
“第三次是什么?”我茫然的看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都说透了,万一生出变数就麻烦了。好了,咱不说这些了,你不是来听故事么,现在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