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没有想到,自己挑拨、抹黑不成,反而惹怒了吕颂贤,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中又慌又乱。她了解吕颂贤,他不轻易动怒,可一旦动怒,便不会轻易消气的。
怎么办?张青六神无主,平时自栩智谋过人,这会儿也只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第二天,厂里又一次轰动了起来,因为吕颂贤竟然宣布,要新增设一名仓库管理员的职务,工资是每月六百,包吃包住,每个星期还额外有一天假。
哇——这工作又轻松又干净,工资更是直比张青,比起一帮累死累活做石棉瓦和涵管的壮劳力都不少呢。
正当工友们群情激动,想着毛遂自荐或是把自己的老乡介绍进来时,吕颂贤的第二条通知下来了:因白萍工作认真负责,特提拔其为仓库管理员,即日起生效。
……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白萍,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鄙夷……
张青努力维持着笑脸,第一个向白萍道贺:“阿萍,恭喜你!”笑盈盈的模样,看着让人舒心,只是垂眸之际不经意中流露出了刺骨的寒意。
白萍先是错愕,后是不敢置信,原本以为自己拒绝了吕老板,又得罪了张青,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走的,可谁知吕老板不但没开除自己,反而提拔了自己。
仓库管理员啊,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忍受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双手不会继续粗糙,皮肤不会再过敏,只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和从前一样多的工资……
白萍从来没想过,这种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气,吕老板,我觉得自己文化程度太低,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吕颂贤严肃地看着她,说道:“你不要谦虚,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已经比我们这里大多数人强了。更重要的是,你字迹清透工整,会算数,性格沉静认真又仔细。其实,仓库管理员没你想的那么难,只要把数字记清楚,就一切OK!”
白萍还想再说,吕颂贤把手一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罢,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人群里有一瞬间的沉寂,直到欧阳志军冷冷地大声喝斥:“不用干活了?”
工友们这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工作岗位,这一天,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迷。
面对工友们似有若无的异样目光,白萍有如芒刺在背。
欧阳志军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收拾东西,去仓库!”
白萍恍若未闻,仍旧手下不停地忙碌着,把泥浆注入模型。
欧阳志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收拾东西,去仓库!”
“不去,我就在这儿干!”白萍头也不抬。
“白萍,人有骨气是好事,可别跟自己较劲!”
白萍蓦地扔掉铁勺,杏眼圆睁地望着欧阳志军,嘲讽道:“你这是来当说客吗?想不到一向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欧阳班长,竟然也走下了神坛么?”
欧阳志军薄唇紧抿,眸中有怒意涌现:“你已经气极败坏到见人就咬的地步吗?”
白萍语塞,只听欧阳志军沉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过钢易折,望你三思而行!”说罢,他转身就走。
白萍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不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真的是吕颂贤的说客吗?
接受吕颂贤的提拔,不仅其他员工会把自己和张青划为同一类人,吕颂贤也会认为自己默认了成为他的情人吧?
到时候,他提出更过份的要求时,自己该怎么办?就像他那天和张青唱双簧时所说的那样,成为他的情人,不但能有轻松而高收入的工作,还能得到各种各样的享受,精美的饰品,漂亮的衣服,大把的钱财……
可是——
白萍心里很乱,她才十六岁,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种事,没有人能教她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心如乱麻,渐渐的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呼——白萍仰头,长长的吐了口气,似乎这样就能把心里的郁结之气尽数排出体外。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成长的道路上,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突发状况,也会遇到许多的十字路口,该如何抉择,没有人能毫不犹豫。
只是,幸运的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而不幸的人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人生从此变得不同。
赵俊霖看着桌上的菜,一个盐水鸡,一道清蒸鲈鱼,水煮青菜,还有一锅牛腩番茄汤,顿时双眼冒光。
“哎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石叔您怎么整了这么大一桌好菜?”平时他们三个的伙食,都是以素为主的,广东人做菜又非常的寡淡,让赵俊霖常常感叹吃不惯、吃不饱。
石幕渔一脸的和蔼可亲,笑眯眯地问:“尝尝,喜不喜欢?”
赵俊霖连忙伸筷子夹了一块盐水鸡,鸡肉刚入口,咀嚼的动作就变得急切了起来。“嗯,好吃——”赵俊霖鼓着腮帮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石幕渔笑眯眯地说:“阿霖哪,想当初你躺在我们家门前,烧得那是人事不知呀,你是不知道你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我多怕你救不回来呀……”
赵俊霖举起的筷子便顿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石幕渔:“石叔,您有事就直说。”他算是明白了,敢情这饭不是白吃的。
石幕渔拍了拍赵俊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聪明,爽快,我喜欢!来来来,叔敬你一杯!”
两个人喝了杯酒,石幕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看你生意挺赚钱的?要不叔也跟着你一块儿干呗?”
赵俊霖微怔,还没说话呢,石幕渔就急了,“你不会是不愿意吧?我说阿霖呀,做人得知道感恩,要不是我和阿菊,你早就没命了,还上哪儿挣这么多钱去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俊霖笑道:“行,石叔想做,咱就一块儿做。”话头微顿,又道:“说起来,我还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报答石叔和阿菊姐的救命之恩呢,这次可算是找着机会了!”
石幕渔满意地笑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吃得很是热闹。
当天下午,石幕渔就随着赵俊霖一块儿去了火车站,起先让石幕渔去拉客户,兜售车票。可不知是因他长得尖嘴猴腮不讨喜,还是不太会说话,得到的总是人家怀疑的眼神,外加冷冷的一声拒绝。
几次下来,石幕渔生气地把票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太没尊严了,我不干了!”
“哎哟石叔,这可都是钱呢,可不能扔!”赵俊霖连忙从地上把车票捡起来,见石幕渔又是生气,又是羞恼,他也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