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赵俊霖再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本并无保安的厂子,突然多了名保安。
这保安是本地人,长得枯干瘦小,年纪得有五十往上了,端着身架子,操着一口白话脸色不善的把他拦在了门外。
“%%¥……—*(*—”
赵俊霖一个字也没听懂,只能打着手势努力的解释:“我找白萍,白萍知道吗?她在这上班的——”
老头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推掇着赵俊霖:“躝屍趌路,死捞仔咪喺呢惹事——”(滚蛋,死捞仔别在这惹事)
其他话没听懂,死捞仔三个字倒是听懂了,赵俊霖瞳孔猛地一缩,脸就沉了下去。他最恨本地人把外地人说成“捞仔捞妹”,这是对外地人的一种岐视和侮辱!
偏偏那老头还大力地推了他一下,推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一下彻底惹火赵俊霖了,他原就不是个好脾气,被欺负了是绝对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
“老头,你推什么推?”赵俊霖怒了,把眼一瞪笑容一收,那浑身的戾气就泄了出来。
老头见惯了外地打工仔们对待本地人那种惯性的卑微,在外地人面前本地人永远是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所以他们从来不用收敛自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哪知这个小伙子竟然敢拿眼瞪自己?
老头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梗着脖子就往赵俊霖衣领上抓。
想揪我衣领?赵俊霖心中冷笑,脚步一错闪过老头的手,然后双手一弯一绕就搭在了老头两只胳膊上。
他力气大,又年轻,老头顿时动弹不得,气得哇哇大叫:“我叼你老母——”(操你老妈)
这可是白话里最常骂人的话,赵俊霖也听懂了,顿时怒不可遏,搭在老头胳膊上的手蓦地收紧。
“啊——”老头疼得大叫,整张脸扭成了一团,却仍不忘骂人:“死衰仔,冚家铲——”(全家死光)
“还有力气骂人?”赵俊霖眉目冷峻,双手又紧了几分。
“啊啊——”老头叫得更大声了。
“不要——”白萍听见动静,匆匆赶来,远远的就见到赵俊霖反剪着看门老头的胳膊,脸色阴沉,煞气遍布。而那老头则扭曲着老脸,看上去痛苦不堪。
有很多工友都闻讯而来,就连吕颂贤都从办公室里踱了出来,沉着脸怒喝:“这是在干什么?”
见老板来了,工友们连忙跑过去,有的劝,有的直接动手,想把赵俊霖和那老头分开。
赵俊霖却不为所动,一把甩开试图拉扯自己的工友,冷冷地盯着那老头:“还骂不骂了?”
老头仗着来了人,知道自己吃不了亏,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再度破口大骂:“《%%…………—**”
“呵——”赵俊霖凌厉的眼风扫向工友们,“我们外地人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贱呢?你们这也就是沾了国家政策的光,否则你们上我们那打工去,你们也成了外地人。”
这话一出口,拉他的工友手上的劲就缓了下来,看似在用力,其实不然。
“你这样对待一个老年人,这就是你的德行教养吗?”吕颂贤突然开口,冷冷的盯着赵俊霖。
工友们明显的挣扎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年纪都能当他爷爷了,这样对待一个老人,确实不应该呀……
“你就是老板吧?”赵俊霖毫不畏惧地看着吕颂贤,“就算是老年人,也不能毫无理由的骂人、打人吧?老人得有个老人的样,才能让人尊他敬他,不是吗?”
吕颂贤目光越发的冷冽,“厂里有厂里的规矩,非本厂员工,不得随意入内。”
赵俊霖痞痞地咧了咧嘴:“我今天也没去厂里呀,不是在门口呆着吗?还是说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了,厂门口都属于你们厂私人领地,不让人呆了?”
吕颂贤气得太阳穴直突突,老头还一个劲地在那呻吟呢,他突然冲工人大发脾气:“一个个全死了咩?”
哪个打工仔不怕老板?工友们一听,连忙跑过去拉赵俊霖。
赵俊霖把脸一沉,把眼一瞪,浑身戾气尽数释放出来:“我看谁敢动我!”
他从小就是个混混,这会儿气势大甚,工友们竟然被他唬住,不太敢强行动手。
吕颂贤气得双眼几欲喷火,白萍心里也快急死了,赵俊霖看似占了上风,可是若真的得罪了吕颂贤,只怕会要吃亏的。这么想着,她连忙跑了过去,低声劝他:“赵俊霖,你快放开吧!”
她一脸焦虑,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圆圆的杏眼里满是担忧,赵俊霖抿了抿唇,冷哼一声,放开了老头。
“哎哟——”老头捂着自己生疼生疼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赵俊霖,仿佛随时要冲上去撕下他一块肉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用上班了?”吕颂贤突然一声大吼,工友们齐齐一颤,默不吭声地就往车间走。
白萍还想和赵俊霖说两句话,谁知吕颂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过来。”
白萍看了赵俊霖一眼,压低了声音叮嘱他:“你先回去吧,下次——”
话还没说完,吕颂贤不耐烦地扭过头来大骂:“班还上不上了?”
白萍无奈地闭上嘴,默默进去了。
赵俊霖目送着白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脸上的冷意越发凛冽。
白萍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吕颂贤就进来了。
他要说什么呢?白萍有些忐忑地站了起来,“吕老板——”
吕颂贤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年底了,厂里接了个大单,所有人都要加班加点才行。你这里工作清闲,做完自己的事以后也要到生产车间帮忙!”
白萍被这个消息惊得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道:“噢,好的。”
吕颂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皮肤过敏,抗得住吗?”
白萍连忙说道:“没事的,现在全好了。您放心,我作为厂里的一份子,肯定会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
吕颂贤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白萍思忖片刻,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完成后,就来到了石棉瓦生产车间,她原来就干过这些活,虽然有阵子没干了,倒也不至于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