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赵俊霖。他发起火来,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特别是砸保温饭盒那一下,那“砰——”的一声巨响,仿佛砸在了白萍心尖尖上,砸醒了她的天真。
她突然意识到,赵俊霖的性格有种巨大的缺陷,这样的缺陷也许现在看来问题并不算太大,必竟他不是经常发火的。可是——
白萍拧起了眉头,心里涌起股浓浓的担忧,这担忧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可心里就仿佛悬了把刀,时刻提着,不敢放下来。
白萍一边担忧着赵俊霖性格上的缺陷,一边感叹着两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一边禁不住愧疚,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是赵俊霖受了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是因自己而起的。
白萍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和他解释清楚。
然而,一连三天,赵俊霖再也没有出现过。白萍这几天都是吃小灶,伙食比刚来的时候改善了不止一星半点。每天都能有肉,炒的口味也精细许多,可她还是觉得食之无味。
她经常侧耳凝听,经常觉得有人在厂门口叫她,可是等她跑过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赵俊霖真的生气了吧?他不会再来了吧?这样的猜测总是令白萍寝食难安,好在厂里天天加班,白萍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去车间帮忙,很快就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了。
赵俊霖打架的事不可能瞒得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石家父女,见到他一身是伤地回来,石仙菊大惊失色,追问不休。
赵俊霖本来不想说,可架不住石仙菊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劲儿呀。再加上他心里实在是苦闷,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白萍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在那个厂里打工。
他琢磨着,石仙菊也是女人,也许她比较能理解白萍的想法?于是他思索再三,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石仙菊,最后问道:“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呀?”
石仙菊听完,神色异常的严肃,她认真地看着赵俊霖,问他:“这还用问吗?你觉得是为了她好,劝她离开,可没准儿她反倒觉得你碍了她的事儿呢。”
赵俊霖一听,脸就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仙菊一脸同情地看着赵俊霖,说道:“连你都能看出来,那老色鬼看上了她,而她身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明知道那老色鬼对她有意思,却还愿意留在那儿,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赵俊霖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揪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她回厂的时候,她就百般找借口,不想让自己进入厂里,不想让厂里的人看见自己。
后来自己天天去给她送饭,她每次都表现得小心翼翼,怕这怕那的,一吃饭就着急忙慌的要往厂里赶,一刻也不肯多留。
这都是为什么?以前他只当她是害羞,还故意厚着脸皮逗她,可现在听石仙菊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了新的诠释。
见赵俊霖脸色铁青地抿紧了唇,明显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石仙菊得意地勾了勾唇,而后一脸关切地说:“你也别再难过了,这世界上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你以前觉得她挺好,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在家乡的时候她自然是单纯的,可到了这里之后,她见到了全新的世界,想法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不变呢?”
是呀,人怎么可能一直不变呢?听了石仙菊的话,赵俊霖陷入了沉思。广州是个繁华都市,远非家乡可比,白萍真的会被诱惑,失去自我吗?
因了这样的猜测,赵俊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他从前觉得白萍好,一是她长得漂亮,二是她面对刘涛一伙人时展露出来的机智和勇敢,让他刮目相看。有了这层好感,再加上一同前来广州建立起来的这份特殊的依赖感,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去保护她,照顾她,无形中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人。
然而,现在却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你把别人当“自己人”,可别人未必把你当“自己人”。这样的发现,强烈地冲击到了赵俊霖的内心,他整个人都凌乱了,矛盾了,糊涂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石仙菊一直不辞辛苦地照顾着赵俊霖,不时的“开导”他一番。
这一天,赵俊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执念,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钱,若不是因为想多挣点钱,白萍至于那么舍不得那份工作吗?若不是因为穷,她也就不会受到引诱……
如果自己也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白萍还会拒绝自己吗?
有了这个想法,赵俊霖就狠狠地憋着一股劲儿,打算大干一场。原本他对自己一天能挣个几十块钱挺满意的,可现在这几十块钱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他的雄心。他得多挣钱,挣很多很多钱!他要让白萍看看,自己不会永远是个穷小子的!
有了这个宏伟的目标,赵俊霖就忙碌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等客户上门,而是要主动寻找客户,要让所有能够消费得起,并且有需求的人,都知道自己,都来找自己买票。
第二天一大早,脸上仍旧顶着伤的赵俊霖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他去找了几家印刷厂,比价之后,选择了最实惠的一家,一口气印了一千张卡片。
紧接着,他又去买了一个BP机,这东西可是新鲜玩意儿,有了它以后别人找自己就不用非得上火车站找,只要用电话拨打传呼台,自己收到信息后,再用附近的公用电话打过去,就能联系上了。
这样一来,以后有熟客找自己买票,可就方便多了!
这东西老贵了,一台数字机一百八,入网费还得再交一百,可赵俊霖楞是眉头都没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