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不生气,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也是来卖血的,像咱们这样的人都是遇到了困难,趟不过去了才来到这儿,都是苦命人啊!”
听他说话倒是挺实在,白萍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嘛,都不容易。”
那人也笑了,问道:“你喝盐水了吗?”
白萍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人好生奇怪,没事喝盐水干嘛?
“哎呀,这可不行,咱样来卖血,都得先喝一大碗淡盐水,不然等会儿抽血的时候,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白萍狐疑地看着这青年,没吭声。
青年急了,说道:“我是看你年纪小,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要不信,那就算了。”
白萍咬着唇思忖了片刻,看这人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自己什么也不懂,也许人家说的是真的呢?那自己不喝淡盐水的话,不就吃亏了吗?
白萍内心挣扎了片刻,便起身离开小屋,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她找老板要了一点盐,兑了一大碗温水喝下,直撑得肚子里全是水了,这才作罢。
把碗还给老板,白萍由衷地向老板道谢:“谢谢您。”
那老板六七十岁的模样,头发都快掉光了,而且满脸的褶子,背也弯了,看着有些吓人。不过心地是极好的,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广州话,说道:“唔使客气,你哋呢些打工妹也系造孽,屋企嘅亲人要系知你哋卖血,唔知要有几难过。”(不用客气,你们这些打工妹也是造孽,家里的亲人要是知道你们卖血,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说着,还一脸不忍地叹了口气。如今白萍跟着“跟我学白话”那书上学习,已经能听懂一大半广州话了。
闻言,无奈地冲老板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不过,这老板一见自己来要盐就能知道自己是要卖血的,可见那青年没有骗自己,这里来卖血的人应该都这么干。
告别便利店老板,白萍回到那间小屋,特意找到那个青年向他道谢。青年见白萍相信了他,很是高兴,说道:“我就说不会骗你嘛。”说着他开始作自我介绍:“我叫许大春,是湖南怀化人,你呢?”
“哎哟,老乡呀,我是湖南维阳人。”
都是来自湖南的老乡,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高高兴兴地聊了起来。
从聊天中白萍得知,许大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卖血了。他怀揣着梦想只身一人前来广州闯荡,哪知到了这里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工作经验,两个多月了也没能找到一份工作。
把从家乡带来的那点钱花完后,他住过桥洞,饿过肚子,有时候两天也没能吃上一顿饭。实在活不下去了,听人说可以卖血,他就来了。
今天,这是第三次了。
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瘦弱!白萍想到自己,看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来到广州后很快就通过中介找到了工作。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能理解那种找不到工作的焦虑感。
“我们工厂又要招工了,我到时候帮你留意一下,看能不能介绍你进去。”白萍思忖了片刻,如此说道。
闻言,许大春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向白萍道谢,倒把白萍弄得很不好意思,“我也是个普通的员工,能不能进还不一定呢。”
“不管能不能进,你肯帮我去争取,我就感激不尽了!”许大春差点都要给白萍磕头了,这次卖了血以后,也许他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灰溜溜地回老家,一条是客死异乡,无论是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绝境。
他这么客气,弄得白萍挺不自在的,正在这时,那抽血的大夫来了。抽血的时候速度很快,十几个有,半个小时就抽完了。
白萍看着那大针管插进自己的血管里,然后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进了一个看不出材料的袋子里,抽着抽着,就感觉自己的半条手臂都开始发凉了。
“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你别怕,抽完以后在这儿歇一会儿——”许大春比白萍先抽完血,斜靠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地说道。
看他的样子,说话都有气无力了,白萍心里大为不忍,可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一共抽了600毫升血,抽完后在这小屋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虽然头有点晕,不过白萍是第一次抽血,倒不是很严重。可许大春就不同了,走路时腿都在打晃,看着就让人揪心。
白萍去便利店给他买了点吃的,吃过东西后他才算是好了一些。
许大春要给钱,被白萍拒绝了。这次卖血,因为她抽的多,所以一共得了四百多块钱,虽然还是凑不够一万,但这数目已经相当可观了。
告别了许大春,白萍回到厂里时,正好是六点,能够赶得上厂里的晚饭。晚上加班的时候,她的脸色仍旧非常苍白,导致蒋小芹一直追问她下午干什么去了。
白萍自然不可能告诉她真相,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鲍一博竟然过来了,临时给白萍调了个工作岗位,“组上现在严重缺车工,你这么年轻,别想在这里剪线头躲清闲。”
说着就把白萍叫到了蒋小芹身后的一台平车那儿,亲自示范踩针车,让白萍跟着学。他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可教的很认真,也很仔细。末了,他率先离开,让白萍自己练习。
等他一走,蒋小芹就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撇了撇嘴道:“他今天吃错药啦?”
白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是吃药了。”他吃的是迷魂药,最后这一句,她没说出来。她现在很矛盾,鲍一博这个人太深沉,她看不透。但是她知道,鲍一博现在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做给蒋小芹看的。
单纯的蒋小芹显然还没有明白他的心思,自己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吗?这样对蒋小芹是好还是坏?
没有想清楚之前,白萍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说的好。
这一晚上,因为调换工作的事,白萍能够坐着工作,而且没有工作任务,干慢干快都不打紧,真的让她轻松了不少。
可是,那一万块钱,还差一千呢,要到哪里能再弄到钱呢?白萍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