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父亲所言忠义在心不在名,梅家世代忠良,相信天下人会明白梅家人的苦心。而她,不求青史留名,不怕恶名昭彰,不怕后世议论,只为家人平安。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入耳入心都足有千斤重。宗政明臻清楚的知道梅家的忠心,也知道梅家儿郎历代死的有多惨烈,也清楚的知道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往日梅家的处境也足以证明她说的都对,可是各为其主,他不能答应。
心中纠结又无以言表的难过和伤心,宗政明臻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我可以给你保证呢?保证梅家不会……”
转身回头四目相对,梅心直直的盯着他反问道:“你相信吗?”
开国之初梅程两家写了协议尚且如此,更何况他空口白牙。历朝历代,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之例比比皆是,他的一句保证在她看来不过是哄人的笑话。
瞬间,宗政明臻被问倒了,哑口无言迟迟不语。
见他不说话,梅心再道:“不说皇帝现在年纪还小,尚未定性,就是你是皇帝也保证不了。人心易变我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连亲手足都可以杀害的皇帝历史上也比比皆是。还有我姑姑,当初她为了先帝义无反顾连父母家人都不要了,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可以说是无奈,可那些明知的陷害呢,背叛呢,他当初的一再保证呢,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你说你喜欢我,你爱我,可你的喜欢和爱又有多深呢,又能持续多久呢?易位而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去说服你姐姐和外甥呢,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们去把梅程两家最初的协议拿出来呢,为什么就不能按照我所说的做呢?”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要求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到,能不能做到。
一直以为她不善言辞,哪儿想到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宗政明臻轻轻的将孩子放到床上,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说:“外甥舅大,你嫁给我以后就是他的舅母,他会尊敬你,会善待梅家,会……”
“抱歉,我已经为人母了,也早已经过了被人哄骗画饼的年纪。你回去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想听废话,也知道他不会答应,没有诚意,梅心直接走到门口开门赶人了。
宗政明臻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变了语气,十分生气,他浓眉紧皱上前解释道:“我不是在给你画饼,也没有哄骗你的意思,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心儿,我们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行吗?”
天知道今儿听晏惊尘说她到了这里他有多么高兴,天知道他有多么期待天黑。急匆匆的跑过来,眼巴巴的盼着她,一见面俩人就没有好好说过话。
在横在他们俩之间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梅心什么都不想说,说什么都是白搭,浪费唇舌,而她也绝不会让步或者是改变主意。所以,她十分冷静的说道:“不是我不想跟你谈,而是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梅家女,我要为我的父兄我的族人以及梅家的子孙后代考虑。程氏江山气数已尽,纵然没有梅家也会有李家、王家、赵家、周家取而代之。”
“说白了,江山改姓梅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损失,我嫁给你,以我父兄对我的疼爱,以我今时今日在梅家军中的威望,绝对可以保你姐姐和外甥性命,保他们一世安宁,荣华富贵。换言之,若是换成其他家别说是你姐姐和外甥,就是你和你母亲都未必能保住性命。”
绝不是危言耸听,绝不是吓唬他,天下已乱群雄并起,不是梅家就是别家,到时候他必死无疑。
世家子弟为官多年没有一个傻子,傻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故而,宗政明臻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而这也是他会来此的原因之一。
新皇需要手握重兵的梅家支持,需要他们做刀为他开路,为他威震四方。若梅家造反或者是只打到这里,退回凉州,那么他们就完了,一败涂地。
“你们早就想好了对不对,出兵也只不过是将计就计?”虽是问她心里却已经肯定了,而当初他也有所担心,只是太过相信梅家的忠心了。
梅心不想跟他讨论这种愚蠢的问题,直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帝的所作所为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下人都看着呢。他都把我梅家往死路上逼了,我难道还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杀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爹愚忠一直不肯,我大哥为了梅家之名一直犹豫,是我,是我死活要他们这么做的。所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或者是将我说的话转告你姐姐,她是聪明人,我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相助姑姑出宫的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只要她们同意,主动退位让贤,她绝不会为难,绝对会言出必行保她们母子一世平安。
如果说从前只是怀疑她和自己一样再世重生为人,那无疑此时此刻就确定了。这世上重生之人不止他一人,还有梅心。不,说不定还有别人。
从她坚决的态度上猜到了上一世梅家的结局,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生和上一世为什么不一样。宗政明臻看着她突然间心乱如麻,但是他不想走,张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到底姓程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换成其他人必是杀之后快。
梅心在出兵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而顾忌他,她临时又改变了原来的主意:“起初我想让他们隐姓埋名的活着,现在他若是能主动退位,我会让我爹封他为王,给他最富庶的封地。你姐姐随行,我相信以他们母子的聪慧定会过的很好。”
“我呢,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忽然间,宗政明臻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