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繁忙,自打得了这天下后他们三个人就没日没夜的忙,明明每天都见面但说的都是国事政事,很少有机会像今日这样唠唠家常说说心里话儿。
身为父亲他说实话真是舍不得女儿出嫁,尽管嫁的不远就在京城,每天都能见到,心里还是万般不舍,总有种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被人给抢走了一样。
突如其来的伤感令梅心一怔,愣了愣说:“爹要是舍不得我我就不嫁了,我就在家陪着您,一辈子都在家待着。”
从前一直说给她招婿,不让她嫁出去受委屈,宗政明臻一出现就变卦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赐婚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
到底还是顾念着宗政家的救命之恩,到底还是顾着当年的情义。
梅战南倒是想一辈子将她留在家里,可是他舍不得啊,他要她幸福,要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要他们一家子团聚,要两个孩子认祖归宗有亲生父亲疼爱、陪伴:“哪儿能一辈子待在家,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她年幼时一样:“小的时候总盼望着你们赶紧长大,长大就好了,现在真的长大了倒是希望时光慢些,再慢些,能回到你们小时候就好了。”
回想当初她还小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儿子小,女儿更小,一个只会打仗的大老爷们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天天得空就跟着袁暮秋学怎么带孩子,跟军营里当爹的人取经,学做父亲。
估摸着这就是表姐前几天特意到府上跟她说的婚前焦虑症,梅心伸手挽住梅战南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说:“小时候有什么好,整天让您担心,还是现在好,现在我和哥哥都长大了,能为您分担了,也能像小时候您保护我们一样保护您了。爹,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女儿还没有好好孝顺您呢。”
身为子女她能为父母做的其实真的很有限,而这两三年也光忙了,都没有发现他头上有了白发,精气神也一年不如一年了。
闻声抬头看他俩,梅瑾泽吃醋的说:“爹,您可不能偏心啊,当初我成婚的时候可没有见您这样。”
非但没有这样还着实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就跟家里有个又老又丑的姑娘终于嫁出去了一样,欢天喜地,拍手欢送。
瞬间,伤感的气氛消散,梅战南被他吃醋的样子逗笑说:“你是你,你妹妹是你妹妹,更何况你是娶媳妇,娶进来,跟你妹妹嫁出去能一样吗。别插科打诨了,赶紧说吧,为什么突然间同意选秀了?”
抓住程思楚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儿媳妇对女儿不满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但都是人之常情,她身为太子妃膝下无子又还年轻,有些担心、一时想岔了也属正常。
本以为是他们二人商量后的结果,没想到这事儿连父亲都不知道。梅心看向他,脱口而出道:“对,怎么突然间就同意了?”
急的连知会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在朝堂上同意了。
提起此事梅瑾泽脸上笑意全无,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茶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太想当然了。”
梅家家规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他的祖辈叔父们皆是如此,他身为梅家儿郎也自然是如此,并且在几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选秀。所以,他成婚后既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丫头,一心一意的守着太子妃过。
成婚不久太子妃有了身孕,他特别高兴,生女儿那天他焦急的等待着,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心都酥了。
他不否认心中略有些失望,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女儿。相反,他给了女儿所有的爱,每天都挤出时间来陪她,实在忙的时候就抱着她处理公务,也从来没有因为太子妃生个女儿而嫌弃她或者是说些什么。
他出身武将世家,在军营长大,是个十足十的大老粗,也正是深知这一点平常都十分注意,对妻女尽量温柔,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她们,早些回家。
可显然他想的太简单了,也太想当然了,想当然的以为太子妃了解他,知道他要什么,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妹妹梅心两岁起就跟他生活在一起,父亲领兵出征的时候就由他陪着妹妹,妹妹对于他而言不止是妹妹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是除去父亲外相依为命的亲人,这世上唯一的手足。
曾经他不止一次的跟太子妃说过战场上的事儿,说过他和妹妹之间发生的那些生死经历,他以为她都懂,他以为她都明白,一直到前几日他才发现她什么都不明白,也从来没有懂过。
妹妹于他而言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手和脚,他永远都不能失去,而别说是这皇帝宝座,这万里河山,就是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她,并且是毫不犹豫。
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悲伤,听出了难过,梅战南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说:“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你猜我想,你不说我也不说,闹成误会。你比太子妃年长几岁,她年轻,难免有做错事儿的时候,你告诉她就是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这把年纪还有时候犯错,还有做的不好不周到的地方,太妃十八九岁,岂能不犯错。
梅心活了两世最佩服的就是父亲胸宽似海,也一直向他学习,她跟着说:“父亲说的是,嫂子年轻又是受人蛊惑,难免一时糊涂,以后改了就是,你……”
“不是,不是蛊惑,是我们把她想的太好了。爹,您知道她怎么说吗?”想起那夜她说的话,他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似的,太令人吃惊和恶心了。
父慈子孝,没有学之前的皇帝在东宫安插眼线,梅战南并不清楚太子妃说了什么。不过,看儿子的表情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他道:“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和她计较,两个人说开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