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远有些拘谨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心里有些发慌。
说实话，他不是第一次见京中权贵，也不是第一次见皇室子弟，他们沈家军藏龙卧虎，镇国公、武定侯加上大将军，还有那两位小王爷，哪一个拿出来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一呼百应、权势滔天的人物？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甚至于皇帝陛下上一次微服来边关，由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引荐，他跟着几位主将都拜见过了，那一次虽然也紧张，但陛下一直都笑眯眯的，也没有这么盯着自己看，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压迫感。
可今天这位惠郡王不同，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匹饿狼给盯上了，仿佛成为了饿狼的盘中餐，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自己一点都控制不住。
夏宸看看陆盛远微微颤动的双手以及不自觉晃动的脑袋，忍不住笑了一下，朝着他摆摆手。
“别紧张，放松一点，我又不吃人。”他看看不远处几个看热闹的家伙，翻了个白眼，说道，“他们想让我跟你聊聊，但没问过你的意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聊。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
“可以聊，我也很乐意跟郡王聊一聊。”陆盛远看看夏宸，“只是想要聊什么呢？”
“他们想让我跟你聊的呢，其实跟秦伯父聊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因为你的心结。”夏宸朝着陆盛远笑了笑，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你这个心结有还是没有，解开还是解不开都没有区别。”
“郡王是什么意思？”陆盛远听的一脸懵，“我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说，你跟小云的矛盾，我不管，也想不管。至于你的心结，并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郡王并不是来劝我的？”
“不是，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让我来劝你，但我只想跟你聊聊，毕竟，我没有劝你的资格，我不行军打仗，没有你这样的经历，劝不出什么来，说出来的话是不可信的。”夏宸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不说别的，秦伯父这种有这样资格的，和你有同样经历的，跟你磨破嘴皮子，你都走不出来，我说什么有用吗？”
陆盛远没想到夏宸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反应才好，他既不能同意，也不能表示反对，只能沉默，什么都不说。
不过，他不能否认惠郡王的话，因为在听说惠郡王要来跟他聊一聊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劝你，只是跟你聊聊罢了。”
“郡王爷想要聊什么？”
“聊聊我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聊聊在海上的生死一线，怎么样？”
“郡王那么大一个船队，也会生死一线？”陆盛远轻轻摇摇头，“我见识少，您可别唬我。”
“你确实是见识少，而且一看你就是生活在内陆、从来都没有见过大海是什么样的，对吧？”
“嗯，确实是没怎么见过，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太多了。”夏宸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海千变万化、高深莫测，你们面对辽国也好、金国也好，这些对手的实力，你们心里都有数的，知道无论怎么变化，都跑不出那个圈，总能抓住对方的弱点，然后一击即中，是不是？”
“对！”陆盛远好奇的看着夏宸，“大海不是这个样的吗？”
“不，大海是没有什么规律的，用一个不算特别恰当的比喻，翻脸比翻书还快。你我说话之间，大海可能还是风平浪静，但转瞬间，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海面上瞬间就犹如烧开了的热水，凶猛的海浪不断袭来。有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办法站在甲板上。在那一瞬间，你可以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你的性命轻易就被夺走了，根本容不得你反应。”
“这么一听，确实是有点厉害，那出海一定是特别危险的，对吧？”
“老船手会告诉你，一百个人出海，能回来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夏宸笑了笑，“你的那些反应，你的那些布局，在这些面前都是无用之功，大海若真的发起威来，你只能拿命献祭的份儿。”他看了看陆盛远，“你的所有不满、害怕、纠结、放不下，还有你所有的挂念、担忧以及喜怒哀乐，都会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甚至你连留下一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郡王也经历过这个？”
“嗯！”夏宸点点头，慢悠悠的给他讲了之前那个极端异象的故事，“我活下来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恩怨，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在生死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陆盛远盯着夏宸看了许久，轻轻的叹了口气，朝着他苦笑了一声，说道，“郡王之前说不会劝我，确实也没劝我，但在用自己的经历来告诉我，我的纠结根本是无用的，对吧？”
“确实是这样。”夏宸伸了个懒腰，“但你也没听进去吧？因为我没有领兵打仗的经历，你没有出海的经历，所以，你只能当成一个故事来听，无法感同身受，是不是？”
陆盛远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对夏宸这句话的赞同。
“这样吧，你有没有一个想法，跟我走？”
“啊？”陆盛远被夏宸的话吓了一跳，“郡......郡王，什么叫跟你走？走去哪儿？”
“我还要第二次出海，你跟着我出海，有没有兴趣？”
“可我是沈家军的主将，怎么能跟着郡王走？”陆盛远微微一皱眉，“何况，马上要打仗了，我也走不开啊！”
“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现在的这个状态，可以打仗吗？”夏宸一挑眉，“你如果在战场上突然发病，导致这场仗的失败，你负的起责任吗？”
“郡王这话，是自己想说的，还是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要说的？”
“自然是我要说的。”夏宸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人，“他们要说，自然会自己说，根本用不着我开口，对吧？”
“这倒是。”
“陆将军，你好好想想，我这个提议对你应该还挺好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解开心结，而是脱离现在的这个环境，去外面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