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表达赞同的是军令部长永野。海军历来不会全盘接受陆军的看法,但是今天,他们似乎达成了最大的共识。美国人正在靠石油制裁这根绞索扼杀日本,然而日本主事者竟然还在犹豫不决,以为靠谈判能解决问题,这不是老糊涂又是什么?
“觊觎我国的何止是英美,还有苏联。最近破获的一系列谍报活动,很说明问题。自三国干涉还辽以来,白人国家视我们为异类,时刻想扼杀日本这是不争的事实。不仅仅干涉我国在中国的特权,还强迫我们接受海军条约,帝国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只是他们的步步紧逼。”
东条得意洋洋,言论开始毫无忌惮起来,他谈及苏联间谍,多少像是冲着近卫去的。而其他人都小心地回避这个话题。
东条牵涉的尾琦被捕的言论,让现场出现了冷场,在言辞暧昧的日本官场,这几乎算作直接挑衅。在他看来,身边围绕外国间谍,骨子里优柔寡断的家伙根本不能领导国家走出困境。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原枢密院议长原嘉道咳嗽几声,打破了沉没,他是裕仁天皇特别请来参加会议的老臣,适合在这种*味太浓的时刻卖老脸救场。他清了清嗓子,转向陆军参谋长衫山。
“听说,你们陆军的影佐少将,找到了几位可以预测未来吉凶的人物,不知道衫山参谋长是否知道此事?或者,陆军一直在致力于这样的秘密研究。”
碰巧他也是现场唯一到过军医大学,亲眼看到过牧野等三人的人。浅野大闹会场时,他就坐在自觉被羞辱的情报局奥村次长身后,当时感觉一定是陆军导演的一出闹剧,于是愤然离席了。但是后来又听说,浅野对尾琦的指控竟然坐实了,尾琦还真的被坐实是个间谍,老头子的好奇心又被唤起。刚才救场心切,于是想到了这个话题来问衫山。
“陆军从来没有花钱搞过这样无聊的研究。”衫山元揿灭香烟不屑道,那只是情报界有些人,掌握了间谍的线索,故弄玄虚罢了。
“原来如此?”
“历史上想借助神谕干涉决策的人多得是,只是到了20世纪,还想用这样的办法,未免太缺乏创意了。”
边上,肥胖的永野抱着手说道,他似乎对影佐闹出来的事也有所耳闻。
“说起来,真的打一仗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必须要考虑到,美国的国力还是超过我们太多。”
海相及川又将话题从东京出了预言者这样的无稽话题拉回来,拉回到现实的美日关系上。看起来还稍微有一些理智。
“美国只会惧怕强者,而欺负弱者。他们之所以联合之前视作敌人苏联,却没有勇气直接与德国作战,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他们对重庆政府的援助,就是利用一无所知的中国人与我们作对。而自己躲在幕后,不必流血。一旦我们显示出反抗的决心,我相信美国就会知难而退,白人的逻辑是唯利是图,他们从来没有为了高尚目的而从容赴死的自觉。我相信,这一但开战,我军可以换新整个亚洲,让那些不开化的东南亚人民,跟随我们一起反抗。”
东条的奇谈怪论再次引来重臣们的点头,内阁总理则继续一声不吭,他感觉更像是某个街头的煽动家,混进了皇宫在做一次空洞的演讲,尤其是关于东亚民族觉醒的论调。东条好像把那些拿来麻痹别人的鬼话当真了。但是众人仍然在啧啧点头,现在的日本,即使是理应最理智的上层决策者,也趋向于用一个声音说话。
近卫本人仍然倾向于外交解决,国务卿赫尔6月15号提出了谈判的基调,主要有2点,其一是废除三国同盟,其二是从中国撤军。7月份以后,又增加了从中南半岛撤军的要求。在他看来三国同盟并不难解决,在德国没有知会日本对苏宣战后,日本也没有义务继续配合德国,可以单方面对三国同盟做出解释。从中南半岛撤军也可以接受,无非是把军队从南方调往北方。
弥合美日分歧的难点,在于从中国撤军,这显然是陆军无法接受的,美国人停止了石油供应后,现在海军也开始变得好战起来。他有时候甚至于觉得,美国人这么做真正的目的,就是一步步诱使日本主动跨过红线。罗斯福就是想让日本人做一件他不方便做的事。
内大臣木户幸一走进休息室。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公卿重臣准备好面圣。”
众人立即整理衣物,然后依次走到走廊上,由这里向着宫内会场而去。对于近卫而言,与美国开战只是最后的选择,他知道一些好歹,开战是一次豪赌,而且赢面并不大,犹如一场在六发*里塞进5发子弹的轮盘赌。但是军人们都急着参与赌局,内阁已经没有制衡力量可以借助,尾琦的事件更是让他的状况雪上加霜,现在他唯一可以借助的就是圣断。天皇应该海是个明白人。
下午2点。419号潜艇内,秦小苏正在监听各路电报,为了确定两件事,一是日本御前会议是否依然沿着原来的历史走向,其二是副艇长的吉凶。
按照川西大艇的燃料计算,这会儿怎么也该降落了。雷达跟踪到的水上飞机最后去向,向南偏的很厉害,显然不是去重庆,考虑到上一次欧阳寿的轰炸机投弹后也向南跑,可以认为这是某种既定的策略。
下午2点,最先监听到驻重庆美联社有了动静,电文要求派遣记者迅速联络昆明记者,搞清发生的事情,拍摄水上飞机照片;电报特别要求,不得向非成员提供一手消息,报道必须抢在其他新闻单位前面,做出独立报道。然后塔斯社的类似消息,要求搞清楚飞机型号,以及随机人员情况。
过了40分钟,中央社也向驻滇记者发送电报。秦小苏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与副艇长有关联。因为电报中提及到飞机。
林如同神仙一样及时出现在了秦小苏背后,随手翻看他的记录,迅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摊开地图研究上海至昆明的距离,对于长航程的水上飞机而言,走一次单程似乎没有问题。
“我就说他们不会有事,”他一口认定就是褚艾云降落在了水上,“希望他不会太过扰动历史。”
在这个时代,通过无线电截获的消息,当然是不会全面。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昆明市内已经锣鼓喧天。
褚艾云正披红挂彩,坐在一顶8人抬的轿子上,在卫队护送下,缓缓从人群中挤过去。他不断向周围数以万计的人群拱手示意,犹如从景阳冈上下来的武松一般。其实何止是武松,路上行人们兴奋地口口相传他的事迹,最离谱的版本说他用一双拳头打死七八个日本人,然后又从日本人那里抢了一架飞机飞回来。
飞机降落后,驻云南的中央军和滇军都有所行动,最终龙云手快,赶在中央军第200师宪兵队赶到,并封锁湖畔前,把水上飞机上两人搞到自己手上。那名上尉飞行员实在受伤太重,只好送到陆军医院,剩下这个看上去建康的小白脸,就拿来游街做宣传;他这样先下手,是为了防止委员长跳过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揽过去。
虽然在搞清来龙去脉后,龙云发现,这件突发事件看起来和自己并没多大关系(唯一的关系是欧阳寿在云南巫家坝航校受训过3个月),但是作为一镇军阀,他的政治敏感性告诉他,好好利用这次事件,让西方知道他的势力存在,对于接下来,利用云南近水楼台的便利,接收美援大有好处。
褚艾云在吹吹打打的人群簇拥下,一路市中心向讲武堂前行,前面有人拉出来巨大的横幅,上面有“抗日豪杰”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他到这个时代刚刚2个月,无论如何还还当不起这几个字,不过别人还是不由分说,给他安了这样的名号。穿着蓝布旗袍的女学生么蜂拥而至,纷纷想挤到前面与他握手。街边的镁光灯闪烁时,他感觉到一阵的晕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响起,将他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他立即清醒过来,这显然是日本人为了毁灭证据,发起的第一轮反击。
街上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褚艾云跳下轿子,在一名连长护送下,躲进街边的商铺。不一会儿,街面上人群跑空,只剩下几只横七竖八的鞋。
他抬头望去,只见9架双发轰炸机,排成密集队形从正北飞过,敌机机群没有穿过城区,而是直奔湖面去了,没有看到护航的战斗机。很快就听到远处高射炮开火的巨大声响。
日本人的行动来的太过仓促,并且完全在预料之内。云层中,两架早有准备的p40飞机突然现身,对日本轰炸机编队展开了攻击。博因顿上尉俯冲下来,用他的6挺机枪,收获了第一张500美元支票。
日本96陆攻编队还来不及靠近那架水上飞机,就被各种火力揍下5架。这些飞机采用了笨拙的,编队低空平飞,或许是为了提供投弹的准确性。它们缓慢地从598团的防空阵地前方通过,全部被火网笼罩。没有一架得以靠近并投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