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听过对周佛海陈恭澍的审讯,很确定他与那伙人无关系。”影佐说道。
“你就这么确定进入海光寺的一定是那伙人,而不是陈恭澍?”川岛不解道,在她看来事情已经非常明显。
“是的,如果是陈恭澍,他一旦暴露并不会跑,他会冲出来干掉你我。”
“按您的说法,其实还有另一个人?陈为了掩护他才死在后巷?”川岛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故作惊讶,事实上她这个疑问只是为了给影佐祯昭一个难堪,她认为影佐在掩饰自己的错误判断。
“这个确实不好说,但是如果当时逃出车库的确实是陈恭澍,他为什么打死乞丐?”
“您认为这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他没准备跑,被看到脸也无所谓,你要知道,他这样的特工不会射杀无意义的目标。”
川岛听着影佐的分析,不住地点头,这次不是装模作样,而是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因为乞丐看到了从那里出来的人是两个,这样才有了必须灭口的需要。”
“这么说,其实还有一个人?”
“我再问你一件事,我给你的那张林九的照片,你有没有给陈恭澍看过?”
“看过,我给了这里大部分特工都看过。您认为这也有关联?或者您认为另一个人,就是这个林九?”
“我认为其中是有关联的。”
几公里外日本中原会社设在海河边的仓库里,林秀轩坐在一堆食盐上。他同样在思考各种蹊跷,早上突然遭遇了太多事,他还来不及想太多。陈恭澍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知道自己就是救过他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躲在里面?显然他出现在车库不是偶然的。他在看到自己前,就知道该干什么了。他甚至提醒自己换了衣服,绝不是临时起意。事实上,他的出现帮了自己大忙。 可以说,一时解除所有怀疑(对影佐祯昭可能无效)。另外他出门时打死了那名乞丐,也算是帮了一个忙。对于林秀轩而言,杀死一个完全无辜但是必须除掉的人,是很难做到的,但是陈恭澍替他办了这件事。
当然他还需要考虑接下来的行动,影佐祯昭是个老狐狸,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很快会溜走。但是并非无迹可寻。他还记得在祝捷会宴席上,影佐祯昭坐在了天津伪市长温世珍边上,双方交谈着什么,从当时的情形看,影佐祯昭给温世施加了相当的压力,而且绝不会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因为影佐并未意识到自己也在场。
也就是说,这一幕透露的信息是真实的。那么下一步的追查,可以从这里开始。他立即起身,到空地里要求无人机寻找温世珍的住所,他打算渡过海河后,顺路去侦察一番。
缅甸时间中午。又饥又饿日军跟着向导追击到达指定地点,褚亭长的部队已经撤走。但是留下未加掩饰的痕迹。
一木部队上下,都自诩为丛林战行家,参谋们当然都急着对地面痕迹进行解读,发现敌人人数不多,不超过300人。以现在的兵力3打1足够完成合围,当然这样势必要分兵,不是一木的风格。
有人向一木报告了一些新的问题,那些昨夜踩了竹签的士兵,开始发烧,完全无法跟上行军,现在这些伤员,每个人需要两人抬着担架才能跟上。这样的减员是他不能允许的,这种事对于一木清直也不是难题,他的部队不仅仅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一样无情。早在新几内亚丛林里的包抄战,他就抛下了大量得了疟疾和其他疾病的士兵,最后只带着一半人到达指定位置,正是这次硬仗痛击了陆战一师,打出了一木支队的名头。战争意味着死人,他才不在乎死自己人还是敌人,只在乎胜利。当即他下令给那些走不动路的伤员留下步枪和子弹,外加一两个自杀用的*,这等同于将他们仍在丛林里自生自灭。这些人离开大队,入夜后就会被游击队或者野兽袭击,几乎没有活路,这不是一木需要考虑的,天皇的士兵早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反正最后,大家火灾靖国神社再次见面。
遮天蔽日的丛林中行军,因为后勤不力导致的减员总是难免会出现,日军切断腊戌后,杜聿明也遗弃了多达四千人的伤员,如果不是褚亭长的营救,这些人无非就是一死。现在日本人重演这一幕。他们决定立即追上褚亭长,用一次果断的冲锋歼灭敌人。一木清直不需要复杂的包抄合围的战术,他渴望正面较量。
附近的孟族人看出日本人占据了上峰,他们早就怀着取代克钦的野心,所以这次,积极投入了协助日本人的作战中。即使没有褚亭长部下乱杀无辜的混蛋行为,这次选边也不可避免,本质上这是一个政治投机,宿敌克钦选择了盟军,他们必然选择日本人。
孟族人是丛林追踪的专家,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褚亭长部队新的落脚点,就在5公里外的山坳下的一条河边。由于距离很近,向导得以站在制高点上,为一木清直指出那个地方。一木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可以看到淡淡的烟雾,像是在做饭,然后在等高线地图上研究了一番,他觉得敌人犯了巨大的错误,自己的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
褚亭长找了一个山坡下的低矮地方驻扎,确实让一木惊喜之余,也颇有些失望,他当然希望对手能够稍微够档次,而不是一个虚名在外,不通兵法的泛泛之辈。在低处扎营,取水容易是唯一的好处,但是军事上却是死地。
他的作战风格简洁果敢,通常是带领主力偷偷抢到制高点,建立火力支援阵地,然后居高临下发起一次冲锋,干净利落将对手消灭。无论是在华北,还是在新几内亚,这种战术都比那些鸡零狗碎华而不实的战术要有用。他不用包围敌人,他相信一次刺刀见红的冲锋,就能从精神上打败敌人。完成部署,他立即催动疲惫士兵前进,准备在入夜前占领附近制高点,然后在入夜后,用一次偷袭消灭敌人。
褚亭长知道敌人正在直奔自己而来,因此隔着河布设阵地,他当然没有胆子布设一个背水阵。他只在敌人即将来的方向放置了一些帐篷用来欺骗敌人,而火力全在河流的另一边。他准备利用自动火力上的优势,隔着河阻击敌人。这当然是基于徐冲和克钦人的情报制定的计划。他大致知道敌人的兵力和火力,随时的位置。敌人会从正面冲杀下来,这是他从书里看来的一木的简单风格,只有吃了苦头,他才会考虑诸如迂回或者包抄这类的战术。他不喜欢分在夜里分散兵力,那样会导致不必要的通讯和识别上的困难,他更加笃信利用简单地形优势和一次冲锋。
一木对利用地形发起进攻颇有些心得,但是他忽视了本地水文,这是褚亭长会关注的方面,除他之外的其他指挥官(双方)都没有到这种境界。褚知道,入夜后流进洼地的小溪流速会骤然增加,成为难以简单逾越的天然防线,他的侦察分队一直在这里测量每天流速,并且进行了有效的统计。所以他不必浪费时间和兵力挖掘能够应付几个方向的工事,也不必携带笨重的铁丝网和*;他守着一条河面超过30米的激流,是最佳的防御。他预计,当日本人呐喊着冲到河边后,会发现并不是他们的孟族向导所描述的,只有一两尺深的,很容易冲过去的河流,这个时候他们会成为河对岸开阔地上一群进退不得的靶子。他在这边部署的机枪阵地,就等着一木得意的万岁冲锋。
褚亭长的算盘,取决于敌人的鲁莽,但是侦察兵通过电台发回的报告看,敌人就是这么来的。褚亭长一直很担心自己被虚名所累,那些想到自己面前过几招的日本人会越来越小心,而很难上当;但是他发现自己有些自恋了,一木清直对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敬畏,就这么直接杀过来了,如同他在华北面对过那些国军指挥官一样。或许一木正是被他自己无往不胜的三板斧麻痹了,觉得一冲一杀可以包打天下了。
入夜前,一木的几百人已经在几处制高点,发现中国军队果然没有控制住这里。他们从这里往下看,就可以看到中国军队的营帐,没有灯光,但是炊烟袅袅。
褚亭长知道敌人已经就位,他还是有些忐忑,克钦人会不会及时支援还不知道,克钦人缺乏观念,阿波与他约定的时间是月亮到中天的时刻,误差之大,难以容忍。
并且他们是否回来,还有变数。巫师占卜的结果是:日本人有很大机会扳回一仗。所以上帝建议克钦人或许可以作壁上观。目前他们还在进行第二次占卜,结果还不得而知。这些装神弄鬼的名堂,是褚亭长最痛恨的,他很清楚那些祭祀一直在暗中派人观察战局,从而不断修正自己的预言。
夜深后,日本人开始在对岸山头上嚼冷饭团,准备发起进攻。他们以为自己十分隐蔽,可以借着月光观察褚亭长的营垒。一木唯一担心的是冲锋会撞进雷区,如果是他部署防线,会埋上一些*,作为预警。但是他的侦察兵营匍匐前进到了营地很近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的雷区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