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克原本的训练针对的是北非和欧洲,对亚洲的丛林一无所知,原则上丛林根本就不适合空降兵使用,日军空挺部队的几次惨败也与丛林地带不无关系。但是辛克少校一到这里就企图控制局面,在褚亭长面前装模作样,单凭着那份毫无价值的地图,就要和褚亭长掰扯掰扯计划。
褚不想和他费那劲,只让他先拿出草案来看看,然后自己每30分钟溜达过来一次,看着美国少校领着手下研究坦克进攻路线和步兵路线。几个小时过去了辛克终于发现,要在山里找到一片装载坦克的滑翔机可以降落的地区谈何容易。他不由得摘下头盔放到一边擦擦汗。等高线地图上当然画着很多平底,但是前方报告,这些地区其实被森林覆盖。
“那些坦克已经快到了吧?”褚亭长溜达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
“嗯,应该已经在孟买上岸了,还有一些特殊的滑翔机。不过,我现在不认为那些坦克能降落下来。”
“但是你们的飞机一直在向我们空投。”
“长官。这其中是有区别的,空投物资和伞兵散降对地形的依赖要小得多,而要让滑翔机降落,需要的地形条件则更苛刻,只有大片平坦的草地可以做到。但是我不认为在克钦山区可以找到这样一块地方。即使是伞兵也十分困难。要知道,每次给你们空投的物资,都有一半无法收集到,如果是伞兵,意味着大量的战前伤亡。”
“原来这么复杂?”
“是的,伞兵作战是高度专业化的作战,有各种条件的限制。地形的、敌情的、气象的,总之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容易。”
褚亭长背着手又出去了,辛克这句话着实有些小看他,不过他习惯了隐忍,慢慢等着机会让他们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辛克说的部分是对的,机降需要非常多的条件,但是这里的地形,并非辛克一口否定的,完全不可能,在现代航空测绘的帮助下,适当的地形可以找到,他心里很清楚在哪儿。当然直接说出来,有些不妥,他需要一些装神弄鬼的过度,以避免过多的铁口直断。在这之前,还得等中美联合的侦察部队处罚,这样才能利用美军测绘设备来验证自己的想法。由于一木支队的主力刚刚被歼灭,所以仍然在若开的那支叛变美军很可能会调走。所以行动必须要快,按他推算,进攻会预定在5天内,不仅仅是不让这股敌人跑掉的问题,还有一点是这一代日军暂时还不多。如果打成了,可以制造一个中国军队进入若开地区的现实,英国人就很难再日后促成一个不利于战争进行的战区划分计划。
他褚亭长找到马强和徐冲,让他们分别准备一小队人马准备出发,去往指定地方,当然得带上美国人。整个计划需要一个地形平缓可以机降的区域,这样的地方在克钦已经十分罕见,而且通常平坦地方被森林占据着,所以辛克的预见也不无道理,但是辛克和很多以为自己天生聪明和有见识的白人一样,喜欢武断而又绝对的结论。
褚亭长交代完计划,开始准备找那尊木头关羽像,原本一直有人背着,最近辗转作战,他好像今天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在哪儿。
找来赵小力询问,却见赵小力有些吞吞吐吐,一追问才知,前几天被孟族撵的退却时,那尊关羽像给弄丢了。赵小力进而向褚亭长请罪,因为这件事是他一直盯着,他也确实很上心,但是乱军之中要保护好一个木头疙瘩确实有些困难,结果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褚亭长异常的平静,他让赵小力赶紧去找一截木头,再去部队里找一个有木雕手艺的,赶紧雕刻一个,要求不高:有胡子能站直就行。
赵小力赶紧去找这两样。一直忙活到下午,关羽像始终难产。这里木头当然不缺,可惜部队里没有懂雕刻的,只找到一个学过钉木箱的木匠学徒,被赶鸭子上架,来干这个活儿。这小子用榔头和钉子还行,锛凿斧锯就差些。几个小时后,他手上那截木头,只是初具了人形,远看像寿星老,近看像铁拐李,而且重心不稳,放到平地上也很容易倒下。
褚亭长走过去看了一眼,心想差不多了,这小子再刻下去只能越来越不像。他赏了两块钱,然后把“关羽像”请到一个木桩上,焚香祈祷,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旁边人也听不懂他念的什么,只是担心这次关老爷会不会见偶像雕的丑了,生气不下凡?
褚睁开眼,正想编几句词儿,一阵风吹来,那重心不稳的关羽突然脚底不稳,倒了下来,还磕断了大刀。他身后站着的一群战士和军官惊惧不已,任何在传统中国文化中浸淫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大的不吉利。
美国军人远远站着,看着这荒谬的一幕,他们刚刚见识了克钦人用一堆人头祭祀的请耶稣下凡的弥撒活动,又看到了中国人对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木桩烧香,这个木桩竟然还倒了。
褚亭长眼见那关羽倒下,意识到可能演砸了,但是他突然一转念,仰天大笑起来。笑的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
“关圣显灵了……哈哈哈。”
“显灵了?”赵小力疑惑道。
“不错,这阵风正是关圣显灵,他老人家有事情要告诉我们。”
“他老人家要告诉咱们,什么事情?”
“且看大刀指向哪里?”
“西南?”
不远处正在准备装备的马强和徐冲相视一笑,褚亭长装神弄鬼见得多了,现在是越来越粗糙和糊弄了,也不再像以前算个卦时还能胡乱解释一下,或者写几个一模一样的字条自己装模作样抓个阄什么的。他们心里很清楚那些地方就在西南,反正只要自己带队去侦察就能找到。
按照辛克的想法,这里山地起伏很大,植被覆盖茂盛,不应该有那样一块平地。但是辛克不知道,这里每年雨季河流都会改道,造成大片泛滥区,而第二年,这些往年泛滥区上并没有森林,只长出一些长草和荆棘,荆棘丛可能阻碍伞兵空降,但是对滑翔机降落不构成太大威胁。
辛克皱着眉头从帐篷里出来,就看到两队人马已经准备完毕,他也无可奈何。中美联合侦察队上午就定下了,他想,就让弟兄们去碰碰运气吧。他的心目中其实已经有了第二个计划,就是不依赖坦克而只使用单纯的单兵突破。原本的难点在于伞兵行军速度慢,一旦在前面打起来,躲在后面的那群叛徒就可能逃走。现在他觉得可以直接把伞兵扔到更加纵深的地带,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他认为可以用新训练的中国伞兵来冒险,而101师的部队则按原计划投入北方。说起来是两面夹击,但是中国人要冒的风险大得多。
等侦察部队出发了,他走到褚亭长边上,向他飞快地介绍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褚亭长的英语水平如何,只希望说的快些,蒙混过去。
褚亭长立即就听出了他的弦外恶意,要用自己的人马冒险,但是假装不在乎,只等前面侦察兵的情报回来。
天津温家大院内。林秀轩在书房外面和几名保镖喝着茶闲聊了一会儿,保镖们七嘴八舌,提到了老爷最近心绪不宁,烦心的事情很多。
等了40分钟,里面再次按铃召唤,日本人的这个电话时间可真够长的。
林秀轩拎着自己东西,再次进去。发现温世珍的面相更差了几分,而且浑身虚脱,显得疲惫不堪,可能日本人又给了新的压力。
“实在是公事在身,让先生久等了。”
“不妨,不妨。”
“今日我有些疲乏,不能与先生多谈,可否请先生线给我看个手相?”
温世珍说着伸出左手,林秀轩买来的这套半仙行头,原来是一个瞎子的,自然没有看手相的业务。他原本想好的词儿也是按着生辰八字来,看起来现在还得现编词儿。
他仔细端详了温世珍的手,然后起身做沉思状,似乎有什么不便说的。
“先生请直言。”温世珍紧张道。
“目下还不敢说,可请老爷右手?”
温世珍再把右手伸出,林再次仔细端详,似乎在做严谨的论证。
“所谓左手先天,右手后天,预料吉凶,还是以右为尊。”
“哦?”
“嗯,看老爷左手,手掌宽厚,五形得配,坎、艮、震、巽、离、坤、兑、乾这八卦所对应的妻、财、子、禄、田、宅父、母俱不缺……可谓人间少有的福相,”林秀轩说着故意又停了一会儿,“但是老爷右手,错纹较多,怕是又劫数。。”
“先生快详细讲来。”
林装模作样掐指计算,又磨蹭了一会儿。
“这今后几年,恐怕就有大坎,一为乙酉(1945),一为庚寅(1950)。尤其庚寅年这一坎,几乎可称为大劫。”
“这二劫可能化解?”温世珍急切问道。
林秀轩自语那些察言观色的江湖术士不同,他是带着详实的信息来的,很容易触及到温世珍的痛处,自然也容易骗取他的信任。现在他要缓缓套取一些情报了。
“第一坎,破财即可化解,第二劫破解不易啊。”
“可是死劫?”
“嗯,可谓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