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紫玉『迷』『迷』糊糊醒来。
苏云泽已经去上早朝了,她依稀记得昨夜自己辗转难眠,睡得很不舒服,一半因为身畔多了个人,一半因为他一直压抑着咳嗽。
想到他这一身风寒也是由她而起,秦紫玉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穿衣洗漱完毕后,她去了小厨房。
“秋月姑姑,梨子蒸了真的止咳么?”
秦紫玉一边把削好的梨子切块,一边问。
盘子里盛着的新鲜梨块雪白雪白的,汁水丰盈,还带了淡淡的香味,看上去诱『惑』着人直想咬上一口。
秋月忙着帮她削梨,回:“这个奴婢也说不好,不过奴婢吃这个是奏效的,奴婢老家那些人为了省『药』材钱,咳嗽厉害了,都是把梨子这么一蒸……哦对了,还要在里面加些冰糖!”说着,她放下削了一半的梨子,转身去拿冰糖。
秦紫玉抿抿唇,道:“我倒是用不着省『药』材钱,可『药』汤苦涩,之前我喝了半月觉着比生病还难受,有其他法子还是先试试罢,不行再说。”
眼风扫到灶里的火已经够旺,便把梨块放进碗中,一一摆好,再加入几块冰糖,端给灶娘,让她放到锅里去。
秦紫玉心里没底,身为公主的她自然没有做过这类杂事,这第一次蒸梨也不晓得蒸出来是什么样子,只有先看看,要是蒸得稀奇古怪,她还得再做几次。
秋月削梨的手没有停下,继续准备着材料。空闲时稍抬头看了秦紫玉两眼,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锁在锅盖上,脸上是生怕锅飞了一般的紧张神情,顿时弯了弯唇角。
她看着这位公主从小长大,别的她说不好,一颗心白的却是没话说。人家对她好一点,她就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给别人分享。秋月还记得璃妃曾经对她说:
“唉,玉儿这『性』子,不适合在宫里生长。哪怕她知道谁好谁坏,也心软的狠不下来。”
秋月叹了口气,要是没有朱文君那事儿,公主得是一个多好的人哪!
“秋月姑姑你盯着我作甚?”秦紫玉发现背后一束专注的目光,敏感回头。
秋月脸上讪讪,有些尴尬,笑一笑道:“驸马知道公主这份心意,这身体定然会很快好起来的。”
秦紫玉蛾眉微蹙,摇头:“心意?不是什么心意。”转过身,颔首继续切梨:“只是我不喜欢受无端的恩惠罢了。恩情承多了,总会心不安的。”
秋月看她口是心非,不再多言。
眨眼过了一个时辰,秦紫玉的蒸梨已经重新做了三次,但蒸出的颜『色』看上去都是褐沉沉的,很没有食欲。
秋月也觉得这颜『色』看上去奇怪,左想右想,又道:“对了!奴婢想起来,有些人家会加贝母粉的。”
“贝母粉?贝壳的粉末?”
“不不,贝母粉是川贝碾成的粉末,白白的,哪儿都能买,就是……”
“怎么?”
“就是苦得很。”秋月说完,留意秦紫玉脸上的表情。
果然,秦紫玉否决了。
“苦的还是算了吧,不是说这几日他食欲不振?都这样了,再食苦的,怕是会更糟。”
说着,秦紫玉把眼神落在身后一排调料上。
甜的有什么?
蔗糖、红糖、冰糖……
有冰糖了。
眼神转去悬着的蔬果上,可自然甜的蔬菜几乎没有,那果肉……
秦紫玉微微一怔,想起幼时张临隐曾指着晗芳院里的一棵枇杷树,告诉她:
“这枇杷可是好东西,叶能入『药』,果也能入『药』。不过枇杷叶入『药』是有讲究的,新叶不行,老叶也不行,灰绿『色』为佳。而且这枇杷叶背后的绒『毛』可千万吃不得,误食的话,会一直作呕,难受得紧。至于这枇杷果呢,除了果肉好吃,它还能止咳祛痰。听说璃妃娘娘偶尔嗓子疼,若有空,玉儿可以取些枇杷果,去核用蜂蜜腌了。璃妃娘娘不适时,拿来泡水是最好的。”
从那以后,秦紫玉每年都会习惯的叫人腌制些蜂蜜枇杷。如今配上蒸好的冰糖梨子,或许效果会更好些。
“秋月姑姑,今年腌制的蜂蜜枇杷都给母妃送去了么?”
“倒是没有!”秋月思索片刻,“璃妃娘娘有孕之后嗜甜,整天都有一两道甜的食物,蜂蜜枇杷在其中便不怎么出味了,所以府上咱们还有俩小罐子。”
“拿来罢。”
秋月不解其意,还是点头:“是,奴婢这就去拿。”
过了一阵,第四次蒸梨出锅,秋月刚好拿了蜂蜜枇杷来,秦紫玉打开纸封,用瓷勺舀了一大勺蜂蜜枇杷放进梨碗里。
只见碗里泛着沉沉颜『色』的梨块瞬间被澄澈的金黄包裹,蜂蜜流淌在它们之间,很快浸满了碗里的汁水。碗尖的三五块枇杷肉,『色』泽明亮,着实给整碗蒸梨添了不少『色』彩。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秋月和灶娘的眼。
“公主,您可真厉害!”灶娘咋舌。
秋月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道:“公主怎么想到的?这虽然只加了一样东西,可看上去真的大不同了。”
秦紫玉莞尔,道:“随意一想罢了。”又问:“早朝该是下了,他还没回来?”
“方才奴婢去看了,驸马是还没回来。”秋月笑着,“其实驸马这般忙也是好事,说明皇上重视他。”
秦紫玉对此不置可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别人不了解苏云泽,她还是了解的。
从他们相识起,她就知道苏云泽选择在麒麟院学习只是喜好,不为其他。
他喜欢皇家书院里有外面接触不到的见识,他说过学得多了见识广了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去川西五年,也是他主动申请,因为那边的风土人情有些人或许穷其一生,也无法见上一次。
所以若是他能选择,大概是和她一起寄情于山水,辗转在天涯,品春秋之香茗,赏冬夏之繁花。
……等等,和她?
秦紫玉愣了一瞬,她怎么就把自己给考虑进去了?
想到自己这突然傻乎乎的念头,她兀自哂笑,摇了摇头。
眼风扫到秋月和灶娘看着自己,不解其意,她又赶紧收敛。
轻咳一声,道:“这碗用糖水盅盛了,然后放锅里温着罢,等他回来再端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