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本该是歌舞升平,歌颂皇帝美德的喜庆时刻。
可酒过三巡的御史,在偷看了赫连晟几次后,一咬牙拍桌而起,竟然从袖中掏出一沓的状纸,在宴会中弹劾朝中数位要职官员。
莫说皇帝动怒,便是赴宴的官员和一众家属,以及皇室成员,也都被御史弄的一身冷汗。
御史掷地有声的列数了要弹劾官员所犯的罪行,便直直的跪在那里,等待皇帝旨意,却没人知道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透。
太子没听到一个官员的名字,都吓得眼皮子直跳,这些被弹劾的官员,都是他的人,明显是有人要害他啊!
“大胆,竟敢在宫宴上扰了父皇的兴致,张御史你还不认罪!”太子自是知道这些罪状都是真的,尤其是贪墨银子的数量,大多都进了太子府。
来不及去想是谁要害自己,太子只想把事情压下去,好想法子应对。
其他几个皇子哪里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有意要争储君之位者,自是趁机落井下石,巴不得皇帝来审查都不必,就把这些官员给处置了。
好好的宫宴,在张御史的酒后弹劾下,变成了一众皇子的战场,吓得官员家属都垂下头去,家中什么都没听到。
至于那些被弹劾的官员,这会是连喊冤都不敢,心里却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其家眷更是惊慌不已,就怕连宫门都出不去,便被打入大牢中。
皇帝恼怒的看着儿子们争吵,气的摔了酒杯,这才让众人安静下来。
“你们这些逆子,是想气死朕吗?”皇帝拍着桌案,胸口剧烈起伏,恨不能把人都给轰出去,免得丢尽了脸面。
除了太后和端悫贵太妃,便只有赫连晟还稳坐在原位,其他人都慌忙起身跪请皇帝息怒。
赫连晟冷笑一声,拎着酒壶倒了杯酒,酒水落入酒杯的响声,在大殿上格外清晰。
皇帝怒目以对,奈何赫连晟慢悠悠的喝着酒,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动怒。
不等皇帝发泄怒火,昔日颇为受宠的一名嫔妃缓缓起身,来到大殿中央朝皇帝叩首。
“嫔妾楚昭仪叩见皇上,还请皇上为嫔妾做主,还早幺的皇儿一个公道。”楚昭仪重重叩首,声音响彻大殿,沙哑的声音更是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若非楚昭仪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只怕后宫之人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楚昭仪,曾经十分得皇帝宠爱,但痛失龙子后一心想要报仇,因后宫那些见不得人的原因,却从此失了帝王心。
楚昭仪妆容素淡,身量更是纤细的不盈一握,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红颜不复。
“楚昭仪,你有何冤屈,本宫定会为你做主,还不快退下!”皇后见楚昭仪这个时候站出来,暗道一声不好,忙出声呵斥道。
楚昭仪抬起头来,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眸『射』向皇后,看的皇后心中一慌。
然而楚昭仪却并没有回话皇后,而是指着德妃,大声质问道:“德妃娘娘,在初入宫之际,嫔妾便被安置在尚是婕妤的德妃娘娘宫中,嫔妾自问不曾对德妃娘娘不敬,便是身怀龙子之际,也会替德妃娘娘争恩宠,为何德妃娘娘却要狠心的害死嫔妾的孩子?德妃娘娘在午夜之时,就不怕嫔妾的孩子会找你索命吗?”
“大胆楚昭仪,休要胡言『乱』语,本宫念你丧子之痛,不计较你以下犯上,若再对本宫不敬,本宫也只得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德妃眼神闪烁一下,语气却十分硬气,好似真的被冤枉一般。
“嫔妾若没有证据,又怎敢在皇上面前指认德妃娘娘?”楚昭仪恨恨的看着德妃,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个谋害她儿子的恶毒女人,可德妃是刽子手,真正的主谋却要逍遥法外,楚昭仪无法解心头之恨,只能忍住亲自动手的冲动,再次向皇帝叩首道:“嫔妾地位低下,难有机会见圣颜,故而只能失仪了,证据皆在嫔妾手中,还望皇上能为嫔妾做主,让皇儿泉下瞑目。”
皇帝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儿子和妻妾都来打他的脸,这个中秋节真是永生难忘。
赫连晟见皇帝被气的快要炸开,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臣弟一向不爱理会朝中之事,但御史所弹劾的官员多居于要位,关乎大周国江山社稷。臣弟相信皇兄会妥善处理此事,若皇兄需要臣弟请出金锏,只管派人通传便是。这么多年来,臣弟鲜少在京城,若父皇英灵知臣弟如此慵懒,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蛀虫蚕食朝堂,却不肯帮皇兄一把,定会在梦里骂臣弟不孝。”
赫连晟说自己参与此事,却又用金锏压人,表明皇帝不‘秉公办理’,他便动用先帝赋予的权力,好好的清一清朝堂。
皇帝嘴角直抽,却不得不朝西方天空的方向拱手道:“九皇弟说笑了,这种事还不至于请金锏,更不敢惊扰父皇英灵,朕自会妥善处理。”
说完,皇帝朝太子方向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的小动作,他不说了若指掌,至少也是掌握八分,否则这龙椅早就换人坐了。
太子如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
“适才皇嫂对母妃说,皇室血脉为重,臣弟十分赞同这句话。楚昭仪虽然失仪,但曾为皇兄诞下皇嗣却是有功的,如今她既说有证据证明是谁害死了皇子,还请皇兄彻查此事!臣弟本不该『插』手后宫之事,可残害龙嗣便是叨扰父皇英灵安息,臣弟定用手中金锏,打死这等蛇蝎心肠之人,以此告诫天下人,皇族之威不可侵犯!”赫连晟声音一转,厉声喝道。
皇帝被气的跌坐在椅子上,赫连晟这分明是在骂他无能,又在指责他不孝啊!
不给皇帝说话的机会,赫连晟又看向皇后道:“臣弟记得,这德妃是皇嫂的表妹,这件事皇嫂还是避讳些的好,以免被人误会你包庇德妃,引起后宫众妃嫔不忿。”
“皇儿说的极是。”端悫贵太妃接过话茬道:“自从先皇过世之后,哀家便不愿再管理后宫之事,在瑞王府住的太久了,倒是让人忘记哀家手中的凤印应有的权力。”
“怎敢,那是先皇遗旨,端悫贵太妃有封、废六宫之权,便是哀家与皇后也不得阻扰,谁若敢不尊先皇遗旨,哀家第一个饶不得他!”太后难得说一句狠话,显然是明白端悫贵太妃的用意,故而才如此道。
“你我姐妹也许久不曾共同管制后宫了,竟然有谋害皇嗣这种事情发生,到底是皇后年轻啊!”端悫贵太妃叹息道。
“是哀家没能教导好皇后,哀家没能护住皇孙,愧对先皇。”太后按了按眼角道。
“哀家既然在宫中,又知晓此事,便不能坐视不理。这件事,哀家与你共同审理,即可让皇后避嫌,又能警醒后宫,以免再有皇嗣被人暗害,太后意下如何?”端悫贵太妃的话是问太后,可眼神却是看着皇后。
一辈子都是跟在端悫贵太妃身后,太后自是明白这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哀家也甚为怀念与姐姐共同管理六宫的时候,咱们姐妹也好久没叙叙旧了。”
端悫贵太妃轻轻颔首,在谨容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皇帝道:“楚昭仪的事,哀家与太后自会调查清楚,皇帝专心处理朝政便是。江山社稷为大,这宫宴还有下次。”
“是,儿臣恭送母后、端悫贵太妃。”皇帝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摆出孝子的姿态,将怒气全部压在心中,也不晓得会不会内伤。
赫连晟站起身来,朝二人行礼,不等太后二人离开,便先一步离开宴会。
一向是无拘无束的『性』格,赫连晟参加宫宴,就没有能坐到最后的时候,大家倒也见怪不怪了。
何况满朝文武都有着牵连的姻亲关系,这会都怕自己会被连坐,谁有空去看赫连晟是否先一步离开。
与皇宫这边砸了的宫宴不同,宋瑶在庄子里宴请三个管事及其家人,却是热闹的很。
分量十足的家常菜,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还有从南方运来的海鲜,县城里买来的好酒,让三家人都吃的高兴,最小的小子还以为今天是过年,嚷着要给东家拜年。
乐得宋瑶给了一钱银子当红包,叫宋元宝好生的吃味。
“东家,我们几个都是从南边套过来的,倒是也吃过些海味,可这些螃蟹和虾,普通人家哪里舍得吃,这辈子也就是跟在东家身边,能有这等口福了。”大管事喝了点酒,兴奋的道:“南边就兴吃这些,就是没有东家做的好吃。”
宋瑶轻笑,给宋元宝剥了只虾,小声道:“中午吃了那么多螃蟹,晚上吃几只虾子就好,小心回头肚子疼,咱们可是进不了城门看大夫的。”
“娘亲放心好了,元宝的肚子结实着呢,才不会疼的。”宋元宝第一次吃海鲜,自是喜欢的不得了,『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着螃蟹直流口水。
“娘还给你留了些,明日再做给你吃。”知道宋元宝贪吃,宋瑶无奈笑道:“等明年这个时候,娘带你去海边转一转,刚打捞上来的海鲜才是真的鲜美,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娘亲要说话算话!”宋元宝伸出小手,和宋瑶打勾勾,眼中尽是期待。
“夫人,我大哥他们几个来了,还带了好多东西过来,想要和夫人一起过节呢。”青海乐颠颠的跑到宋瑶身边来,挠着脑袋道。
“你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却现在才告诉我,该罚!”宋瑶一眼便识破青海的小伎俩,擦着手指道:“今儿就罚你喝到醉,要是你敢留一分清醒,我就让吃一个月素菜。”
“哎!属下认罚!”青海高兴的道。
“王嫂,你们再摆张桌子,厨房里的饭菜还有剩余,不够的就等他们过来后自己添置吧。”宋瑶笑着吩咐着,心里头却高兴的很。
过节嘛,当然是人多更热闹,这些人从县里赶过来,可见心里是把她这个主子当做亲人的,这才是让宋瑶最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