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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安静的躺在阳光下,身上毫无外伤,除了胸口不会因为呼吸而起伏,她干净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元秋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黄家做木活,福伯急匆匆的来找他,他连活也不做了,丢下锤子一路疾跑过来。

他看着怎么也叫不醒的元月,彻底傻了。

“阿姐,起来了,咱们回家做饭。”元秋推了推她,“厨房还剩点腊肉,你给我做腊肉饭好不好。”

元月没有动静。

元秋忍不住又推了推她,笑嘻嘻的说:“过两天就是你结婚的日子,嫁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别和我开玩笑,起来啊,我叫你起来啊!”

刘婶瞧不下去,哭着扯了扯元秋的衣角:“阿秋,别这样,阿月不想你这样。”

元秋用力搓眼睛:“我阿姐是睡了吧。”

刘婶子没说话,周边围观的人也没说话。

赵初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她死了。”

元秋浑身一震,面『色』忽然白得吓人:“你骗我。”

赵初心:“魂也没了。”

元秋怒吼:“闭嘴!不要说了!”

赵初心沉默下来,目光淡淡的落在元月的脸上。

她想起元秋和她说过的话,他爸死的时候,也是毫无外伤。

当初她只当故事听着,没有往心里去,如今事情落在元月身上,赵初心低下头思索。

元月身上虽然没有外伤,但她的魂魄没了。

要么被抽走,要么被破坏,这样阴毒的手法,也只有通晓阴阳术的行家能做到。

随着道家的没落,如今真正有点本事的阴阳师几乎已经绝迹,而在市面上走动的大多是为了骗钱的神棍。

如此稀罕的职业,同样是在灵兽村,同样的死法……

赵初心眯起眼,杀死元月和元爸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哪怕元秋不肯承认,元月还是死了。

死的时候她没爹没妈,没儿没女,有的只有一个弟弟,元秋又是满腹心思都沉浸在失去亲姐的悲伤中,所以她的葬礼并没有办得太复杂隆重。

三天后,元月出殡。

孙晟睿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大步流星的来到棺木旁,看着元月平静的容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丝绒的小盒子。

打开后,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枚精致的钻戒。

元秋沉默良久,叫了一声:“睿哥。”

孙晟睿没回话,他极为认真的替她戴上,然后忽然弯下腰,额头抵着她的颈窝,虽然看不清表情,可周围回『荡』的,却是一种野兽在失去伴侣时才会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

赵初心冰冷的目光落在他不停颤抖的肩头,她活了大半辈子,在看人上一向有自己的一套。

谁真心,谁假意,谁是人,谁是鬼,她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赵初心现在就看得很清楚。

孙晟睿不是好人,但他对元月的感情是真的。

元秋把元月葬在了后山,元妈的坟墓旁边,墓志铭是孙晟睿亲自写的。

而自元月去了之后,元秋有十几天没说话了。

他不说话也不上工,连黄家的木柜活也给推掉,整宿整宿的坐在元月房间里发愣。

元秋没心思做饭,赵初心也不做,只能让刘婶子一日三餐的往家里送,然后赵初心会很大方的给她几个银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来天,直到两个礼拜后的清晨,元秋从元月房里出来。

他先是收拾干净自己,又去收拾厨房。

十来天没人进过的厨房,里面的摆设还和元月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积满了灰尘。

他找来抹布擦灰,打水、烧水、淘米、煮粥。

吃饱一抹嘴,他出门干活,傍晚的时候回来,照例烧水煮饭,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赵初心冷冷的在旁边看着,现在的元秋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一板一眼,按部就班的过活。

她随即收回目光,又看了眼这间『乱』糟糟的房子,清锅冷灶的厨房,少了元月的忙碌和唠叨,这个家已经不像家。

中午元秋回来煮了粥,没吃两口就出门了。

赵初心让小雨收拾碗筷,自己去了趟元月的房间。

元秋把元月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他总觉得元月并没有死,只是出了趟远门,过阵子就回来。

赵初心沉默良久,迈开步子进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的针线和笸箩。

前阵子元月要出嫁,一有空就坐在屋里绣她的鸳鸯枕套和嫁衣。

笸箩里的枕套已经绣好了,两只鸳鸯欢快的戏水,一针一线极为细致。

至于那套大红嫁衣还差一点,她说加紧速度,应该赶得及。

于是在那段日子里,赵初心总能看到元月屋里亮着的灯光。

赵初心盯着那件嫁衣出神,随后在床边坐下。

她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几根细长的发丝。

她不爱管闲事,可如果那个人欺负到她头上,她必定千倍奉还。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动静,是元秋回来了。

他推开元月的门,见到赵初心的时候愣了下,然后低着头进屋,从床底拉出一个大木箱子。

室内十分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赵初心看着他把那些针线、嫁衣、枕套一件一件的叠好,整齐放进箱子里,直到把元月生前最后一丝痕迹都收纳整齐,他才阖上了盖子。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接受现实:“阿姐……已经不在了,以后只有我们自己过了。”

赵初心盯着他的眼睛:“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你。”

元秋仰起头,看她平静的面『色』:“阿姐死了,你不伤心吗?”

赵初心:“我为什么要伤心。”

少年长大成人,成人不断老去,老者轮回往生。

她为什么要因为生命的循环而伤心。

元秋却不懂她的意思,他浑身一僵,忍不住苦笑两声:“我不知道你……我去做饭。”

元秋走出去,带上门。

赵初心对谁都是淡淡的,长得像个洋娃娃,心也是,那样冰冷没有温度。

他从未见过她大喜或者大怒的样子,就连在元月的葬礼上,她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元秋不禁想,也许哪天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