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弟弟这么一说,简直目瞪口呆,过了良久,她才苦涩的说道,“既然如此,哀家岂不是成了摆设,任由张超等人欺辱?若是有朝一日,张超起了谋朝篡位之心,哀家岂不是成了朱家的千古罪人?”
张鹤龄连忙笑着说道,“姐姐不要担忧,谋朝篡位那倒不会。国士院那一百三十个国士,又不是提线木偶,若是他谋朝篡位,国士院岂会任由张子卓『乱』来。说到底现在张超行事一呼百应,那是因为他所作所为确实得人心呀!”
张鹤龄这么一说,张氏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大怒,弟弟这么一说,岂不是说她行事不得人心吗?
张鹤龄就是这个意思,尽管他也是嚣张跋扈多行不法的主,但出入宫廷久了,对很多事情也有了一些见识。
张鹤龄就认为自己姐姐没有看清楚大势,现在已经不是弘治正德年间了。
先帝驾崩的莫名其妙,说是宁王派人行的刺,可是宁王被俘之后,立刻就寻到机会『自杀』身亡,而审判宁王身边的谋臣亲属确定宁王刺杀圣驾的都是张超的亲信。而且为了取信天下,宁王谋反一案,还在南都进行了公开审判,宁王世子和李士实都供述了宁王确实派人刺杀先帝。
再加上那个臧贤的供词,似乎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宁王派人贿赂了江彬,然后在战阵上刺杀了先帝,试图借先帝之死,朝廷大变『乱』之际,他再乘机在南方起兵,谋夺大明天下。
这一个结论,确实合情合理,但是张鹤龄却是将信将疑,他在宫中厮混太久了,下三滥的事情也做的太多,他总感觉其中有些阴谋的味道,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可能宁王确实设法在左右官厅安『插』人手意图不轨,但是具体『操』作此事的江彬又不是傻子,江彬理当清楚他的身家『性』命就『操』纵于正德之手,怎么可能让这些人有机会接触正德。而且宁王又不是傻子,他难道不担心江彬会告发他吗?
更奇怪的是,江彬已经在兵变中被杀,知道先帝死因的人又在两次兵变中都莫名其妙的死的干干净净,所以现在举国上下类似张鹤龄这样的人并不少,但无凭无据,也只能接受朝廷的最终结论,先帝死于宁王刺客之手。
想到这里,张鹤龄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宁王所为,那有没有可能是张超这些文臣做的?正德这么喜欢胡来,先是任用刘瑾把大臣们车腾的七荤八素,后来又开豹房,练精兵,还喜欢四处走动,对他这种荒唐早就厌倦的文臣,在乘机让正德立储之后就立刻刺杀了他,然后立幼主为君,从而建立一个文官心中皇帝垂拱而治的理想国。
事实上也证实了这种猜测,正德死后天下看起来要大『乱』,但是张超等人却只用了短短不到半年就稳定住了局面。
又利用主少国疑的机会,弄出了一个所谓代表民心的国士院,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切都是早有筹划,要不然仓促之间,这个本意是用来约束军机房的国士院,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架空皇室的杀手锏。
张鹤龄可以说并没有太多的政治眼光,可是随着军机房与国士院一唱一和,『操』纵国政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看出这一两年来很多事情有蹊跷的人越来越多,而有了这么多人想法设法的敲边鼓,时间长了张鹤龄也有些相信了。
张鹤龄只知道一点,这两年这么多事情发生后,正德死了,正德扶持的太监武将没落了,唯独文臣们乘机做大,军机房竟然这么欺辱太皇太后,这要是在两年前简直不可想象。
那个时候军机房看起来权势滔天,可事实上谁都知道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皇帝和豹房那批小人,哪像现在这样,张超连太皇太后身边的人都敢不告而诛。
张鹤龄没有把他的猜测告诉姐姐,无凭无据的,他也不敢胡说八道,要是被军机房知道了,谁知道张超是什么反应,而且也没有必要吓唬姐姐。
他只能告诉张氏,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文臣一家独大,张超一言九鼎,你老太太就老老实实的养老,不要听信身边人撺掇,想着说话算数,把小皇帝养大才是正经的出路。
文官们想揽权就随他们去吧,他们真要『乱』来,朱家统治百多年,怎么着也很有人心,到时候文官自然内部会分裂,而能爬到高位的人都十分聪明,张超应该没那个胆子行此不智之事。
等到小皇帝大了,张超也要老死了,到时候借着亲政的机会,顺理成章的撤销军机房国士院,甚至于杀了张超,谋夺了他的家产,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是忍一忍吧。
张氏被亲弟弟这么一劝,也有些冷静下来,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说是太皇太后,可是张氏现在五十岁还不到,而小皇帝才两岁多,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这么一口恶气呀,更何况张超比她也只大了七八岁,鬼知道什么时候告老还乡。
张鹤龄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您不用担心,张超主持国政,事务繁忙,这样长久『操』劳,岂能长寿?再说张超自出仕以来,一直边疆拼杀,这身体又能好到哪里去?
弟弟听说,张超每一年都要病上几回,那济世医院的医生都住在张家,随时听候吩咐,可以说他现在是强撑着在做事,您呀应该等不了多久。”
张氏的脸『色』这才真正缓和下来,只听张鹤龄继续说道,“姐姐您呀要是心里还不痛快,何不给他找点事情做?”
张氏一愣,这如何说的?只听张鹤龄神秘的说道,“本朝的麻烦第一当属各地的藩王,贪婪无耻消耗大量民脂民膏不说,还非常的不安分。仅仅先帝一朝,就先后有安化王,宁王造反,要是这么下去,可如何得了?
可是这些藩王都是圣上的长辈,等以后圣上长大了,却又没办法处置这些祸害。张子卓不是能干吗,国士院不是也抱怨抱怨吗,姐姐您可以下懿旨赞同国士院的主张,并下令军机房拿出妥当的解决办法,一来可以收国士院之心,二来这么大的麻烦让张超来弄,嘿嘿,张子卓想不折寿都难。”
“各地藩王都是皇上的亲戚,这么做岂不是有违亲和各藩,皇家和睦之道?”
“嘿嘿,您只是赞同国士院的主张,让张超处置不法的宗藩,可不是任由他胡作非为。到时候张超若是做的过分了,您再说上两句好话。
等有朝一日,嘿嘿,各藩王抱怨,咱们再推出张家作为替罪羊,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置张子卓和他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