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这会不应在家收拾残局,怎么也跑这来了?而且他这是热孝,不能轻易去别人家,哪怕是踏进别人家的宅子都有忌讳。
“该做的都弄好了,也给老爷子送了个聚宝盆,这不是听说咱们村举行摩托艇比赛吗,我过来凑凑热闹。”
“不过这些都是顺便的,我主要是想找你,你看你也忙了一上午,连个饭都没吃,今晚上我摆几桌,请大伙都来喝一杯。”
于飞点点头,这是惯例,尤其是这种白事,基本上都是在乡邻的帮助下完成的,主家安顿下来之后,总会请那些帮忙的人吃上一顿。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像是兄弟俩或几个的,那需要对明面上的财产进行分割,这要是需要大家伙见证的。
“那行,你先头走,我把手里的事情交代一下就过去。”
得到了于飞这句话的蛤蟆也没有太过于留恋,直接就走,他应该去叫其他人了,毕竟这事谁叫的人,就会先一步获得一定的好感。
但这些都是有限的,毕竟他们兄弟俩的表现村里人心里都有个大概,虽说不会强加干涉,但在关键的时候口风歪一歪还是可以的。
看蛤蟆走了之后,陆少帅问道:“咋的?你待会还有事啊?我这边都准备给你开庆功宴了。”
“啥庆功宴呢?这就是一场热身赛,等明天我真个拿个第一的时候再说。”于飞回道。
“哦~那你能说说你是咋把我的摩托艇给玩残废的吗?”陆少帅顺嘴给挖了一个坑。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行,你要是行了,那摩托艇会这么不禁玩?有时间多给自己提升提升能力,以免会让人误会,说你不行。”
于飞说的是云山雾罩,哪哪都不挨着,可陆少帅就是听懂了,反怼了于飞一句:“谁不行,我看你才是不行。”
于飞呲牙一笑,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脱掉身上的救生衣,往石芳她们那条船走去。
……
在于飞来到蛤蟆家的时候,中午那种悲伤且肃穆的气息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的氛围。
流动饭店被留了下来,正在为今天的晚餐在忙碌,看那些已经摆上来的菜式,比今天中午还要丰盛一些。
蚂蚱先看到了于飞,迎了上来之后,递过来一支烟说道:“今天中午太忙,我也是刚知道你连中午饭都没吃,这实在是太对不住了。”
“有啥对不住的,都是咱自己,一两顿饭吃不吃的没啥。”于飞客气道。
蚂蚱忽然叹了口气:“唉~都是事,我哥跟我嫂子想要这片老房子,说是准备翻新,还说要用村子最西边的那块宅基地跟我换。”
于飞忽然有些牙疼,说实话,他并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蛤蟆亲自去叫他,蚂蚱现在又直接开口说这事,那很明显就是想让他在某一时刻帮忙发声。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大哥之前一直都不怎么让他参与到这样的晚宴中来,这完全就是一个站队的事情啊。
不过好像之前也没有什么人请他到这种场合来,毕竟他那个时候还属于人微言轻的级别,话说出来都没有人愿意听。
想象一下自己的父亲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回应,于飞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待会放到一起说,这不是还有公账没算的吗?到时候搁一块商量。”
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但蚂蚱也没有失望,毕竟谁也不会一下就把事情给说定的。
“那行,不过待会你可得多喝两杯。”
蚂蚱客气了两句之后就转到了另一边,而于飞则混在做菜的队伍里面,找了一个切案后的凳子坐了下来,看来的其他人都有什么反应。
看了一会,他忽然觉得躲在幕后真的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就好比村支书来了,迎接他的就是蛤蟆和蚂蚱两人,而村支书的表情一直都没咋变过。
不管是一直在外的蛤蟆还是一直在村委帮忙的蚂蚱,他都没有明显的亲疏之分,只是在很多人看不到的角落对蛤蟆的背影露出不屑之色。
武大爷来的时候也是蛤蟆弟兄两个迎接的,这可能是因为武大爷的名头是从上一辈就打出来的,所以他们的表情都是热切中带着些许的忌惮。
武大爷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先是对两人都笑了笑,但是在伸手之际,他却是左手握住了蛤蟆的手,右手拍在了蚂蚱的肩头。
并且在蛤蟆看不到的角度,他多给了蚂蚱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就让人玩味了,然后蚂蚱就像是松了一口气。
于飞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里,两兄弟的事情一般都是由两兄弟自己来解决,外人最多也就只能提点建议,甚至都不是意见。
但这两位为啥对所有人的意向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武大爷之后是老忽叔还有于飞的父亲一行人,他们是联袂而来,然后于飞就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一幕。
只要是蛤蟆伸手表示迎接的,那蚂蚱觉得不会再做同样的动作,而只要是蚂蚱伸手的,那蛤蟆都会给那人以温和的笑容。
这时候于飞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这不是一场白事后的感谢宴,反倒是像两个武林高手在争夺师门的传承一般。
他包括今天来的所有人都是其他门派来观礼的,蚂蚱和蛤蟆需要争取更多人的支持,而他们这些观礼选手的意见很重要。
“哎~你躲这干啥呢?”
一个声音忽然把于飞给拉回到现实,于飞扭头看了一眼,大奎那张大脸就在他的跟前,满脸都布满了好奇。
“我还能躲哪啊?”于飞没好气的说道:“从下午到现在我都被两拨选手拉拢了,你们又都没在,我连个挡剑的都没有,那不得给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啊。”
大奎嘿嘿一乐:“我说那时候让山峰多带带你,他非说不用,现在好了吧,遇到这样的事情就麻爪了吧?我跟你说,他们也就是欺负你年纪小没经过事,你看看他们敢直接把自己的话跟我爸还有我大爷他们说吗?”
于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不过他又把脑袋凑到大奎的跟前,把自己之前所发现的事情给小声的说了一遍。
“这很正常。”大奎说道:“你想啊,别说是蛤蟆常年不在家,就以他的人品来说,那所有人也都会向着蚂蚱的。”
“但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而且在最后,所有的事情那还得是由他们兄弟俩自己提出来,咱们也只能在这里面提提建议。”
“你就好比说,如果老头子留下来一笔钱,那这笔钱应该怎么分,蛤蟆说应该一人一半,但蚂蚱说我在家照顾老人有功,那我得拿走七成。”
“然后问题就来了,他们俩可能会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比如在某些方面对吃亏的那一方做出补偿,但也有可能会吵起来,最后经过一群人的劝说,好,再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于飞的眼睛眨巴眨巴,认真思量了一下后说道:“这里面其实也没有咱们啥事是不?他们兄弟俩关起门来自己商量也是一样的。”
“是一样,也不一样。”大奎难得的打起了哑谜。
“几个意思啊?”于飞真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奎伸手比划了一个一反一复的手势后说道:“关起门来自己商量,那以后要是有什么纷争别人只能看热闹,如果要是在大伙的见证下做出的决定,不管是谁,在事后觉得自己亏了,那只能自己认。”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在大伙面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开,不管是你照顾老人用的时间长,还是我再这里面出钱比较多,那都是需要让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于飞想了一下总结道:“那不就是表彰大会兼分家决议嘛。”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大奎说道:“你记住,待会吃完饭之后会先对今天的帐,然后会对一些东西进行分配,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要带个耳朵就行了。”
于飞想了一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着该来的都来了,晚宴很快就开始了,不同于中午的流水席,在这个场合一般都会喝点酒,不过也不会喝太多,毕竟待会还有正事呢。
把残羹剩饭都给撤了,再找两张八仙桌对在一起,清理干净,扯过来凳子放在四周,等今天管账的两人坐在首位之后,其他人自己选定位置坐了下来。
原本于飞是想站着的,不过大奎一把把他拉了过来,往自己跟前的凳子上一按,他则半趴在了于飞的身后。
然后于飞就看到了一幕他从来都没见到过的场景,为了谁多出一块两块都能分辨个一清二楚,甚至谁在医院给老人多照顾一天半天的也要掰扯一番。
他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都是父亲的儿子,你为了父亲多出力多出钱那叫多出吗?老人如果对你们也这样,估计你们没有一个能活到今天的,都是活活饿死的料。
看着争吵的面红耳赤的蛤蟆兄弟俩,于飞很是乏味,而且他有股冲动,想把自己想说的都给说出来,看看他们这两个加在一起一百多岁的人会有什么表情。
然后他就感到自己肩头上有一股大力下压,于飞扭头看去,大奎正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争吵总有结束的时候,毕竟还是要办正事的,分家产,在这一点上,他们弟兄俩同样是分毫必争。
于飞托着下巴,双肘支在桌面上,然后大奎还顺势把自己的胳膊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最终貌似好像终于出结果了,村支书算是起了个头,然后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办事之后剩下的礼金归蚂蚱所有,毕竟他在家的时间更多,而且老头子临终前还有一些外债,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细节,因为都是蚂蚱过问的,所以他在接过礼金的时候,同样也把债务给接了过去。
这里的老宅一分为二,这让原本想置换的蛤蟆有些不高兴,但他一时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法,所以也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全都落定的时候,他提出愿意出两万块钱加上村西边的那片宅基地跟蚂蚱换一换,然后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蚂蚱的身上。
“其实要按我以前的想法,别说是你拿两万,你就是给我两百万我都不会跟你换的。”
听到这句话,蛤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蚂蚱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的面色有些泛红。
“我之前跟我侄子聊了一会,他说他近期打算结婚,女方是河东大王庄的,娘家在城里有一栋自建房,为了防着他也不再农村待,以免以后连个养老的都没有,所以女方就提出要在村里有套房。”
“以免连个养老的都没有,哼哼~你咋看?”
不待自己大哥回话,蚂蚱接着说道:“我不能看着我侄子因为房子的事情娶不上媳妇,他也说了,他对这个女孩很满意,所以~”
蚂蚱左右看了看,而后直视着自己大哥说道:“宅子我愿意换,但你刚才说的那些也必须给到,换是因为我看在侄子的面上,要你的东西是因为你的原因。”
蛤蟆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和煦,拱手一圈道:“是这么个事,回头还得劳烦老几位抽个时间帮忙。”
村支书几人都应承了下来,虽说老人过世在三年内不能办喜事,但蛤蟆的儿子原本就是第三辈,讲究也不是那么严谨,只要村里人有人愿意帮忙脱孝帽,百天之后就百无禁忌了。
“那啥~既然你们兄弟俩都商量好了,那就趁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蛤蟆给蚂蚱转账,蚂蚱立字据,今天这事就算成了。”村支书则想着赶紧把今天的事情给解决了。
一套流程下来,这片老宅子就成蛤蟆的了,而蚂蚱则得了两万块钱和村西头的那片宅基地。
随着事情的落幕,众人也都准备离开,蛤蟆跟蚂蚱也是起身相送,只不过两人一个向南送,一个往北走……
……
陆少帅在听于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然后后者就意识到他们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不他们家过是活分,而不是想蚂蚱家这样死分。
“唉~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在帝王家还是平民百姓家都很正常,只能说都是利益给闹的。”陆少帅总结性的说道。
于飞往藤椅上一躺说道:“为了利益我能理解,但为了照顾自己的父母而去谈利益我就有些不理解了,那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啊,他们怎么就开的了口?”
陆少帅忽然咧嘴,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道:“停屍不顾束甲相攻的典故你应该听说过,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好,这世界的阴暗面远比你想象的大。”
于飞没有反驳,哼唧了几声,忽然坐起来问道:“这大半夜的你不在你的民宿好好的待着,跑我农场来干啥?你有啥想法?”
“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心思阴暗……”
“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很大吗?”
“……”
陆少帅被噎的不轻,似乎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又开口说道:“我知道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给钱森他们的那些药酒有什么禁忌吗?”
于飞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我这么觉得你今天被啥给附体了呢,平时你跟我要东西客气过吗?还有什么禁忌?你就直接说你需要多少得了。”
陆少帅摇头:“这不一样,我以前跟你要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东西,今天来找你要的是……算是很稀有的东西,能救命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那么问。”
“毕竟这东西我也不知道你有多少,万一这玩意真的很稀有的话,那可能会让你为难,所以我不得先问问吗。”
于飞没有再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道:“你打算给谁用?你们家老爷子吗?我上次见他身体还挺硬朗的,是不是身体出毛病了?”
“那倒没有,不过老人年嘛,身体那是一年下一个台阶,我也是看张政老爷子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转,所以才想着也给我爷爷也求一些。”陆少帅的表情稍显扭捏。
“吆吆吆吆~”于飞打趣道:“还求一些?来来来,你正经求我一下我看看是咋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