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籍笑道:“我功力浅,怕是收不住手,要给大师肉身打得稀巴烂。”广
明淡然一笑,『露』出四十颗整齐的白牙道:“今日无论成败,老僧都觉得过了一段有趣的时光。”
他变得慈祥和蔼,如庙里菩萨,笑看众生,而光滑的脑袋上,隐然有粒粒凸起,那是肉髻。佛
门肉身成佛有个说法,头顶有肉髻,牙齿四十颗。
广明可以说渐有成佛的迹象了。
苏籍脑海里闪过一个不断挥剑的人影,只觉得天地万物,无一不可以剑斩之。面对广明成佛作祖的气势,心头愈发热血澎湃,好似能与强大的对手交锋,正是他所渴望,所期待。为
试剑道,虽死无悔。此
刻他就是剑魔再生,飞景剑不住嗡鸣,欢喜不尽。诸
位高僧皆是年长之辈,不由回忆起昔年那个人,而广化更是在五年前面对过,不觉神情恍惚,下意识低『吟』一声佛号。大
禅寺里不断有剑『吟』声响起,深居佛堂的禅剑,此刻也为苏籍的剑意欢欣鼓舞。
广明亦不惊惧,眼中唯有赞叹。击
败这样的剑道,纵不成佛,也没有什么遗憾。苏
籍意态悠悠,剑尖斜起,划出一道清淡虚渺的剑气。
以往的剑魔,是发不出这样剑气的。但
苏籍的剑气,又深谙剑魔剑道的神意。玄
之又玄,妙之又妙。
唯有苏籍无比明晰,这一切的功劳都在于先天气功。先
天化万物啊!
天下武学都可以归于先天气功,先天气功亦可以化出天下武学,且不是简单的模拟,更带有自己的特『色』。呔
!广
明竟吐出一道剑气,轰然撞上苏籍的清淡剑气。剑
气在激『荡』中湮灭。苏
籍悠悠又划出一剑,似夏日炎炎里,优哉游哉地摇扇子,可剑气到了广明身前,那就是狂风骤雨,教人心惊胆战了。
广明手作剑指,虚发剑气,顷刻间布成一道剑幕,将苏籍的剑气弹开。苏
籍见状,足尖一动,他全然忘却自己只需要逃出圈子,不退反进,飞景剑清光明丽,洒然飘落广明面门。长
剑一颤,轻易刺破剑幕,目标正是广明眉心。可
是苏籍忽地手上一麻。
近乎神明般的感应里,广明周身窍『穴』竟迸发出牛『毛』细雨般的剑气,无差别攻击他的身体。身
体受剑气袭扰,不由气血停滞。他
身子一转,转瞬间化为狂飙,将那些细微剑气从体内甩开。
同时如水泼不进,再也无细微剑气能进入他的身体。身
子急速旋转,头脑仍是清明。长
剑倏忽脱手,朝着近身的广明绝刺过去。广
明终于后退一步,双手合十,欲要夹住飞景。
苏籍此刻身子已经顿住,屈指弹出剑气,破体无形剑气早已臻至大成,攻击的位置正是广明的下阴。任
广明是金刚身,也练不到这个位置。
除非他身具金刚不坏神功,没有任何一处罩门。
广明确然不会金刚不坏神功,他不得不躺下,摆成一个睡佛的姿势,避开飞景,又呵然踢出一脚。
电光火石都难以形容他这一下变招的迅捷。苏
籍双手似绵软无力,却搭上广明的小腿。这
是清微绵掌的功夫。
若是天阳子使用,只这一下,广明就得筋断骨折。
广明猛地踩在苏籍手掌上,好似从一团棉花里借力,身子翻过来,剑指点杀苏籍百会。这
一指,竟无杀气,只让人联想到点化或者解脱。苏
籍不得不承认广明也是武道奇才,竟将大禅寺的多罗指、去烦恼指、无相指化作一道剑指,虚虚实实,无形无相,不可捉『摸』。剑
指无可抵挡,刺中苏籍头顶百会。冰
山都不由捂住眼睛,不敢承受接下来的残酷现实。而
诸位高僧都大松一口气,果然是住持技高一筹,除却了苏子思这个令他们寝食难安的强敌。但
广化神『色』凝重,事情绝不这样简单。只
见苏籍肉身如齑粉般散去。
众位高僧脸现疑『惑』,难道广明住持的剑指威力竟恐怖如斯?广
化却一声大喝道:“小心身后。”
几乎在广化开口的同时,广明已经转身。
此时苏籍竟再度手持飞景剑,一剑刺中广明的掌心。
广明掌心泛起金『色』的涟漪,却也掩盖不住掌心劳宫『穴』的嫣红。广
化沉声道:“清微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影,果然名不虚传。”这
门武功说到底是武林中的移形换影功夫,但清微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影”自是无比精深,修行万分艰难,据说除却天阳子和柏阳子外,近三百年来,无人修炼成功,没想到苏籍也修炼成了。
其实这正是先天气功的好处,任何博大精深的武技,只要先天气功的火候到了,都可以练成,不需要如旁人那样于一门高深武技上琢磨数十年才能炉火纯青。当
然,金刚不坏神功的威力却是先天气功所不能模拟的。这
门神功既是无上证道的法门,也是一门无上武技。
法武一体。
诸僧为广明担忧不已,而广明却神态恬然,袍袖一拂,袈裟从身上脱落,遮天蔽日一样罩向苏籍。
袈裟伏魔功!苏
籍面对这门奇功,亦不得不主动退让,收回长剑。袈
裟如影随形,势必要将苏籍笼住。只
见圆圈内,一面袈裟居然如人一般同苏籍斗起来,真气充盈,好似广明化身!忽
然间苏籍身子一顿,袈裟窥得机会,扭成剑形,往苏籍身子刺去。
而苏籍却义无反顾地朝广明点了一指。袈
裟此时穿透苏籍的腹部,然后软绵绵铺在地面上。
广明同样软绵绵盘坐在地面上。苏籍捂住腹部,身子跃出圈外,泛起紫光,往冰山方向翻飞过去。
广化见状,便是一掌催动过去。
半空里苏籍受了一掌,方向改变,却如青烟一般,破空而去。广
明才缓缓起身,说不出喜怒。
广化走到他身边,自责道:“可惜我没有拦住他。”
广明摇头道:“不妨事,他适才虽然用出留影,到底被我伤了一下泥丸宫,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凶煞,不管泥丸宫的伤势,反手以神识刺伤我的顶门梵学,让我袈裟伏魔功无以为继。但他伤势只有比我更重,即使修养一年半载,功力全复,怕也终生无望坐照了。”
泥丸宫和顶门梵『穴』皆是头顶百会『穴』,只是道佛说法不同,修行此『穴』的方式也不同,但都是人身最重要的部位之一,轻易容不得损伤。
广明如此解释,一众高僧才感到宽慰,若真教苏子思全身而退,大禅寺便真的成一场笑话。广
化指着冰山道:“那她怎么办?”广
明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且将她好生诊治一番吧。”
广化心头一凛,知道师兄此前所言,怕是有所隐瞒,纵然苏子思伤重无比,可师兄怕也落不得好,所以才有所保留,没有把事情做绝。
他面『色』不显,微笑道:“当是如此。”
只有部分高僧有所疑虑,不过都是在想佛门清净地,怕是不适合留下女眷。
广化去给冰山搭脉,然后再向广明道:“我看她虽然伤势稳住了,却可能留下暗疾,不如飞信传书神山大师,请他来为这位女施主诊治。”广
明点头,道:“还是师弟想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