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庵的弟子在一个一个的减少,起初弟子们都没有察觉,但少了接近十分之一的人后,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劲。
接下来“静心”开始召唤弟子挨个进她的禅房,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每一个进去的弟子都再也没有出来。小
小的禅房就那么大,容下十个人已经顶天。可
是从“静心”召唤弟子开始,已经进去至少十五个女尼。即
使不清楚真相,弟子们对静心的禅房亦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夏天就在禅房里,看着一个个昔日的“同门”变成一张皮。她们的血肉在顷刻间便给那怪物吸收掉,而怪物的身形不见膨胀,反而愈发红润,明艳。她师父从来没这样好看的。
夏天此时心头满是寒意,她没法体会这种美丽,无端想起佛经里提过的女修罗。女
修罗无比貌美,男修罗则相反。
这个占据静心师父躯壳的怪物不正是女修罗?她
没有危险,只是恐惧不断加深。
而她身边的唐缺笑『吟』『吟』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图。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名弟子愿意听从静心的召唤。
这不打紧,静心自己走出去,过了一会回来。
无『色』庵变得静悄悄,毫无生气。夏
天看到“静心”嘴角一抿,上面有鲜艳的血『色』。她
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魔
门之人,不乏有无恶不作之辈,甚至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恶煞,但比起“静心”,简直小巫见大巫。“
静心”注目夏天,眼神里竟有无边的痛苦和慈爱。如
果只注目她眼神,根本教人无法相信,她几乎杀了整个无『色』庵的人。
天,更冷了。本
该下雨的时节,下起了鹅『毛』大雪。漫
山遍野,好似缟素。
白雪淹没了院子里的人皮,至于禅房里的人皮都在火炉子里烧着。那种焦糊的味道,令夏天吐了好多次,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
佛说有地狱。她
如今就在地狱里。唐
缺开了窗子,冷风嗖嗖进来,亦将屋子那种焦味吹散。“
静心”淡然道:“你不喜欢这味道?”
唐缺道:“我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喜欢这味道,话说你这种活死人还有嗅觉?”“
静心”道:“当然有,而且比你们灵得多。’
唐缺抱着手道:“哦,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静心”眼神里流出深切的哀伤,嘴里却淡淡道:“天『色』将明时,亦是最昏暗的时候,那便是我动手时。”唐
缺道:“你怕阳光?”
“静心”道:“不怕,但终究有些亏心。”
唐缺道:“是你?还是她们?”
“静心”道:“都有。”
她眼睛在流泪,泪水是血水。明
艳动人的脸庞,挂着两行血泪。僧
衣猎猎,寒风瑟瑟。夏
天道:“我师父还在吗?”
“静心”柔声道:“我还在。”她
此时说话的腔调和平日里的静心并无区别,如果抛开那些恐怖的记忆,夏天简直以为面前的就是静心。
世上怎么有这样恐怖的怪物。
夏天道:“你不是。”
“静心”道:“每个人心中都有魔,你不一样也有魔的一面吗?师父是空门中人,佛法越深,魔『性』亦越重。”她
接着轻轻叹口气道:“我早知道你是魔宗的卧底了,只是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佛,毕竟你有慧根,何况魔子皈依我佛的事例不罕见。但我没想到,你还未成佛,我倒是先入魔了。”
“南无阿弥陀佛!”“
静心”合十,血泪不止。夏
天眼中已经没有了师父,这只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唐缺拍手道:“真是有趣,要不听我一句劝,赶紧走,我倒是不想你就这么快死掉。”
“静心”看向唐缺道:“你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唐缺笑『吟』『吟』道:“那是你们都太无趣。”“
静心”道:“是么。”她
这句话的声音有男有女,有古老和年轻。
说不尽的沧海桑田,道不完的人事变迁。又
幽幽而来,冥冥中去。满
山的雪更厚了。…
…苏
籍对花七道:“这不是一场偶然的风雪。”花
七道:“我能感觉到许多怨念,你看无『色』庵方向,好死寂。”
武功到他们这一步,对气的感应,十分敏锐。
苏籍道:“虽非六月飞雪,但也一定有许多冤屈。”花
七悠然道:“夏天还在无『色』庵。”苏
籍道:“唐缺也在那里。”
他手上的黑山令幽沉如浓墨。
那些怨念竟渐渐被吸引进黑山令中,好似要凝结出一条影子来。“
伥?”苏籍不由想到这个词。
传说老虎杀死人后,那些人会化为伥鬼,成为老虎的仆役。他
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残留不去的怨,随着时间过去,终究会消散掉。世间若真的有鬼,那也是道家传闻的阴神。
要想修炼出阴神,至少也得有坐照的境界。
然而要是没有肉身,阴神亦不可能驻留人世太久。
而武道能到孕育阴神的地步,已然是古今罕有了。
花七道:“武道能通鬼神。”苏
籍道:“我其实有点好奇。”
花七道:“阴曹地府?”两
人相视,十分默契。苏
籍道:“阴曹地府为何要叫阴曹地府呢,或许他们确实有做阴曹地府该做的事。”“花
七笑道:“然而天庭未必是天庭。”
苏籍道:“陛下要做的事我大约明白了一点。”
花七道:“为何世间没有鬼,我多少也明白了,因为有阴曹地府,所以那些本来死后还能有灵的绝代强者,应该被阴曹地府解决掉。而他们遗留的强大精神,怕也是落在阴曹地府手里。”苏
籍道:“这难道就是判官能对抗天子的底牌?”
花七道:“单靠一人之力,确实不可能对抗天子。阴曹地府应该有利用坐照高手残留世间的精神力量的手段,如果仅仅是消灭这些精神,就显得太过费力不讨好。”
苏籍道:“其实我觉得世上还是有人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花七道:“除了你,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苏
籍一笑,轻声道:“我不是。”花
七哈哈大笑道:“我更不是。”两
人一起笑了会,苏籍才道:“我们去子行那边吧。”
花七道:“先说好,帮谁?”
苏籍道:“一起打。”
他言语平淡,可花七却知道阴曹地府是苏籍所不喜的,而那个怪物,更是苏籍不喜的。
苏籍嘴上很冷漠,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平生最恨伤天害理之辈。
有谁知道呢,可能对什么都好似看得很淡的苏籍,可能是世间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这种『性』情从他少年时就有了。如
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亦不会有沈兴国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
很少有人知道,沈兴国孤身去往边塞经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一个正迫害某家民户的里长。那天沈兴国住在隔壁的人家,问清了事情,就提着刀去杀那正行凶的里长。
当时那里长正用带着勾刺的鞭子打一个少年,少年已经意识模糊。但
他永远记得当时沈兴国一刀将里长劈成两半的样子。他
从此后改了名字,姓沈,而今正跟随在沈兴国的女儿沈嘉楠身边,唤作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