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秦祠后院的小小假山上青苔已枯萎,那一株虬枝细瘦的白梅却开满莹洁素花,衬得黄璧书清冷高贵。
黄璧书一心望着隔墙那边的秦沐风,而秦沐风专心听着秦逸各种布置。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双含情目中全是悲愁。
楚凡仰望着这样的黄璧书,从不以儿女私情为念的他,竟会一见钟情!
他曾在各世家聚会中远远看到过黄璧书两次,外貌是长得不错,但没让他的心有波澜,况且听说黄璧书骄横高傲,他也不想去结识,万一被瞧不起可自讨没趣。
而此时的黄璧书并无半点骄横高傲之态,与心中固有印象的反差感,更添了他对黄璧书的好奇心。
一见钟情是多种因素叠加,只在那时那种不可复制的情境下,遇到那个令你心动的人。
楚凡要参与防守,只是想看看他们各自有哪些目的,以后打交道便于分清哪些人可以合作,哪些人是死敌,他不会真出力。
可是偶遇黄璧书,他改了主意,要在这次的防守中好好表现自己。
假山上黄璧书已掠下去,因为招儿喊她有事。
“小姐,徐有才知道我们很多事,要不要照顾一下他的娘子?”
“我们先去看看。”
原来事情是,秦家要把徐家娘子留在秦家住,徐家娘子不肯留下,拉着蔡莲君的手乞求带走她。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出点什么事,她可活不成了。蔡莲君求情,同时质问秦家为什么强留客人?
任随怎么求,怎么劝,秦快就是不让她走,还带几个护院把他们围起来。
黄璧书去的时候,正听到凌若风说:“蔡师姐,没必要为一点小事浪费时间,秦家让她留下就留下,她自己想多了,秦家没必要害一个没钱没权的村妇。”
蔡莲君与她争执起来,秦快让人赶紧把徐家娘子带走。
“慢着!你们这是要留客人住下,还是要囚禁她?”
招儿去找秦快时看到这些,他们还不知道已去给黄璧书说了,听到黄璧书阻止的声音都愣了愣。
“我、我们留她在秦家是为了她好,唉,她非得走。”
秦快吱唔解释,黄璧书说也不让手下人为难,让徐家娘子到蔚秦祠住。
黄璧书与徐有才打过交道,和徐家娘子只见过一面,虽然不熟,但一个年轻姑娘总比一群壮汉看起来可靠些,徐家娘子愿意跟她走。
秦快坚决不肯,这是秦禄下的命令,秦逸还再三叮嘱要听安排,出了差错会被二叔重罚。
王姞也还没回去,正看热闹,见了黄璧书后劝:“璧书,你怎么什么人都帮?这徐有才的老婆也没让人有可图的,留在秦家住就留下,好多人想住住秦家的客房享受享受还没机会。你呀,总是这样任性的大小姐脾气,秦仙师落得那个样子,你还迷恋着他。那个程仙师也是不咋样,听说你和他也走得近呢……”
这王姞是王婠的妹妹,相当于黄璧书的姨母,黄璧书不好对她说难听的话,只冷笑着侧开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若风的脸阴晴不定,凑近王姞问道:“什么?她与我三师兄关系亲近?”
“程仙师对她很照顾,她被罚跪时,几次看望她,还替她求情。以前不怎么理她,也许是住在秦府隔得近,多了解了,在秦州这些时日倒听说夸了她几次。”
听着王姞这些闲话,黄璧书暗道糟糕,这凌若风得误会她和程浩风之间有什么。
在山上已早知道凌若风的性格,那可惹不起。
黄璧书赶紧对王姞说:“姞姨啊,我前段时间那么惨,哪还敢得罪程师叔?他要我调动圣光府暗探帮他查点事,我当然都帮,他当然得感谢我。不过,我可不敢跟他走太近,程师叔城府极深极阴险,全山那么多厉害人物皆不及他可怕。”
王姞点了点头,抚着黄璧书的背说:“还算你聪明看得清人。”
“你们当着我的面诋毁我云华观的人,是当我耳聋吗?”
凌若风不愿意程浩风被别的女人喜欢,却也不愿意他被骂。
黄璧书扁了扁嘴,无语了。
“凌师妹,徐家娘子的事还没解决。”
蔡莲君目光严厉盯了她们几眼,那些护院看她们争吵都看得发笑,这实在有损羲明山颜面。
一时着急忘了在什么场合,最讲究仙家仪范的凌若风却这样吃飞醋,她羞惭满面,但她不承认,假说是为秦家强留客人而生气走了。
她走后,黄璧书让人劝着秦快,因招儿软磨硬泡,秦快同意她们带走徐家娘子,但千万别让徐家娘子离开蔚秦祠。
安置妥当,蔡莲君放心离去了,王姞也离开。
因徐家娘子要来,黄璧书回蔚秦祠后,又与丫头一起去库房搬寝卧用品。
原本她无需亲自去,说是要监督丫头做事,不能怠慢客人。
往库房去的路上,她却绕去灵堂,往灵床下和几个不显眼角落扔了裹得紧紧的几个包裹。
包裹里有火药,这是为了配合劫狱,到时候让这里起火爆炸,分散秦家护院的注意力,便于赵谈他们逃走。
她做好她该做的准备,秦逸也把各项事情分派好。
秦沐风守在秦福的门口,秦禄也在其中,他们需要救治时能及时救治。
瘦虎也同守在此处,防着有人趁都去守劫狱的事,这里守卫少而过来伤人。
秦八老祖和胖虎护着府中各处,很多重要物品不能丢,宾客也不能被伤。
秦逸带着秦院头守在蔚秦祠明处,高虎、矮虎和病虎埋伏在暗处,让来者轻敌,更容易被伏击。
塔吉坦主要对付鄂日浑,因为护院们再多也不够鄂日浑打。
萧年、程浩风则防着佘日茫和乌勺,最好能除掉这两个家伙。
黄淑儿守在屋里,严防赵小锅逃走。
都依着派定的事去做,内心却是各有小算盘。
萧年想除掉佘日茫,至于别的事不想多管,只有把救徐有才的事定给佘日茫,他才再也不会被怀疑。
程浩风却是不会对鄂日浑、佘日茫下狠手,毕竟他们是臧玄蛟的徒弟,不能做得太绝。
他想抓到乌勺,这乌勺功力不高,计谋不多,估计能抓到,立一个功劳,事情出了意外,他也不会有嫌疑。
塔吉坦当然也不会对鄂日浑下狠手,到时候只设法拖时间。
塔吉坦先到关押人的小偏房外,说要检查看守状况。
进到屋中,黄淑儿也不敢拦他。
塔吉坦看了看赵小锅和赵谈后,又说将他们行刑太可惜了,用来试药最好,特意点了点赵小锅的头。
说着还挥挥手,那手中飘出无色无味的极细粉末。
那是一种令人头晕眼花的药物,他已走,药粉一点点吸入黄淑儿鼻中。
虽同在屋里,赵小锅和赵谈的嘴里噙着解药,并不受影响。
解药是在程浩风送来的那糕点中藏着,是小颗的晶体丸子,塔吉坦同意送糕点时已备下。
都是聪明人,喂他们吃糕点时,经程浩风暗示,他们都心领神会,把解药压在舌头下。
对于普通人很难把东西压在舌下几天,还不影响吃饭说话,对于修行者是很简单。
夜色越来越浓,将要发生大事,看似镇定的众人,也或多或少紧张起来。
黄淑儿揉了揉眼,她很想打瞌睡,这是怎么了?别说她近几天休息得很好,以她的修为即使几天几夜不睡,也不会犯困。
她想着不如睡一会儿,要唤看守进来,搬把躺椅给她小睡片刻,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了?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去拉门,抬起手却没力气拉门,且也看不清门栓。
黄淑儿没有昏倒,可她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她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动,跟醉酒一般摇晃着身体。
眼前模糊一团,她恍惚看到贴着赵小锅的符逐渐腐蚀,她还不知道那是塔吉坦点赵小锅的头时,已往符上弹了药物。
符被消尽,赵小锅身上灵气涌动,猛然挣断了绳子。
赵谈功力低,没有贴符也不怕他逃跑,可赵小锅已经给赵谈解了绳索。
房顶一声轻响,赵小锅纵身上了房顶,又垂下绳索拉赵谈上去,他们这是要逃啊!
黄淑儿又恨又怒,咬牙挤出最后一点力气,低头去撞着门。
“砰砰”门响惊动护院,他们踹开门,却连着黄淑儿一起踹倒。
有护院去扶她,急得她大喊道:“快抓赵小锅!别来管我……”
喊出声后,她惊讶摸了摸喉咙,嗓音变得沙哑难听,但也可以说话呀,刚才怎么回事?
再翻身站起来,手脚还有点发僵发麻,但也不影响行动了。
黄淑儿无暇多想原因,赶快飞身上了房顶,朝往蔚秦祠外的方向追去。
那两人已不见踪影,既然要逃,定是朝外有大路的方向逃。
这边的囚徒逃出,秦逸他们明面上的守卫正被无数飞镖袭击,秦逸先被打得乱了阵脚,退进房里躲着。
他退也不要紧,秦福和秦禄已交待过,能守则守,守不住了放跑赵谈和赵小锅也无妨。
鄂日浑已经现身,塔吉坦与鄂日浑过了好几招,外人看着打得凶,其实都是切磋用的套招,以此拖时间。
乌勺接应到了赵谈和赵小锅后,又断后打追兵,由佘日茫带他们出门。
眼看佘日茫他们三个已经飞出蔚秦祠围墙几丈外,楚凡追了过来,还大喊着让别的人来帮忙,离得最近的萧年和程浩风也只得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