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抓啦?我苦心谋划得来的机会,不可能放弃!”
萧载听萧年这般回答,于是暗让追随自己的人闪开让出一条路,扆彤焰朝那边走。
萧年的眼中满是疯狂,朝扆彤焰喊:“我还想抓了林芷君逼你来,没料到都不用我逼迫,你自投罗网,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又是激战一团,只有萧岁躺的那里没打斗。
本来是把萧岁当诱饵设了这局,萧岁却如同一切与己无关一般,半眯着眼看萧府大门。
大门牌匾上那个“萧”字,被阳光照得太亮,晃得萧岁眼晕,他快认不得“萧”字了。
发生这许多事,他也曾懊悔过,也曾怨恨过,可此时他没有呼喊哭叫,痛得难忍也不哼一声,仿佛要让在场者全忘了他的存在。
眼花了,他闭上眼睛。
他没有看,可他凝神在听,关注着林芷君的所有变化。被灰尘和汗水染得脏兮兮的袖子,笼着他的手,他手中紧握着乌金指套。
那是萧年给他的乌金指套,怂恿他偷寒月芷梦琴所用,到萧府门口后,萧年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忘了让他还回去,且萧岁暂时拿着又能做个啥?
听到战斗越来越激烈,萧岁转头看向那边,可被毒性所侵,他的眼睛已浑浊,看什么都模糊。
眼前一切虽模糊,还勉强分得清谁是谁,又在做什么。他的眼睛不再明亮,但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果决明睿。
他看到刀光剑影打得难解难分,萧年只闪避不进攻,直到退出战团。
周围的打斗少了些,萧年朝袖里乾坤中一抬手,召出了什么,目光盯牢扆彤焰。
当萧年举起那召出的东西时,萧岁看清了,那是又一张定妖符!
用了一张后,没有连续用,扆彤焰和林芷君以为萧年手中只有一张定妖符,她们没有再防备,只顾要救那些被定住的盟众。
萧年敛藏气息,缓缓向扆彤焰靠近,蓄力之后,灵气骤发,将符拍向扆彤焰后背!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扆彤焰绝难逃过!
等她被定住,楚腰弯刀就将收割她的头颅!
萧年嘴角有抑制不住的得意:扆彤焰,看你还怎么逃?
可忽然间,萧年周围一切仿佛被一股力量吸住,他握着楚腰弯刀的手感到一空!
这股力量很快消失,萧年稳住心神看清所处境况时,发现没有定住扆彤焰!
怎么会没定住扆彤焰呢?
这变故让萧年僵立不动,难道买的符真假掺半,这关键的一张符,凑巧拿到一张假的?
不过转眼之后,他就发现了真相,那张定妖符是被收进了乌金指套!
连楚腰弯刀和绕指柔红线也被收进去,并且靠近萧年的家丁们所持的武器也都被收了进去!
是萧岁念咒操控指套,收了武器!
局势陡转,萧年和他的亲信们都愣着,萧载一方的人又不再攻击,扆彤焰他们一时没有敌手了!
这般大好机会,林芷君和扆彤焰急忙运灵气,揭下盟众们的定妖符,令他们快逃。
只不过眨眼之后,萧年已反应过来,跃身而起,从萧岁手中夺过了乌金指套。
其实也说不上“夺”,萧岁没有灵气,用乌金指套收了那么多东西,他根本承受不住了,指套本已滚落在旁边。
萧年瞪视着萧岁,似要目眦尽裂,有无尽的愤怒,可看着极平静的萧岁,他又显露一丝恐惧。
一丝没来由的恐惧,因萧岁给他一种以前绝没有的高贵且强大之感。
萧岁缓缓挤出一个笑容,他先前安静呆着,是要积攒仅剩的生命力,这么做只为了能完整流畅念出咒语,居然做到了,实在成就感满满。
“啊……萧岁,我要把你锉骨扬灰!”
萧年发出一声低吼,再快速念动咒语,取出武器,刀锋指向萧岁。
“林芷君、扆彤焰,你们跪地求饶,否则我劈了他!”
林芷君停手,蹙眉奔了过去。
“芷君,走!”萧岁向萧年笑了笑,“不用劈,我也快死了……”
话音未落,紫黑的血水混着棕黄的泡沫从他嘴里涌出。
“对不起……”
萧岁看向林芷君,舌头舔了舔血迹又用尽力量再说。
听着萧岁变调的声音,林芷君痛心得头脑一片空白。
看她似傻了,萧岁扭头用牙咬下领口一颗装饰用的玉珠子,朝林芷君喷了去,“走啊……我该死!我该死……你这魔女害得我成了该死之人……滚啊……”
林芷君眼中滴落几颗浑圆的硕大泪珠,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落泪,怔怔呆站着。
看她这样,萧年已连攻她几次,都被萧载挡下。
萧年极快从愤怒中冷静,不再和萧载相争,灵气聚于双手,抓向了萧岁……
萧载和林芷君下意识地要扑过去抵挡,哪知萧年转而对准了林芷君的肩头。
这是弄了个迷惑的虚招,要攻击的其实是林芷君?且让萧载来不及施救?
扆彤焰哪容萧年得逞?挥动手中的辣双螯,一股炽热的火焰便朝着萧年袭去。
萧年见状,急忙延出灵气应对,但那股火焰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紧紧纠缠着他,让他无法脱身。
趁着这个机会,扆彤焰迅速拉起林芷君的手,身形一动便朝着远方飞去。
她们的身影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火红的弧线,瞬间便消失在了远方。
萧年见状大怒,但已经来不及追赶。
萧载扶起萧岁,哀声呼唤着:“十六弟,十六弟,你睁睁眼,睁睁眼啊……十六弟,再坚持一下,我救你啊我救你……”
不少家丁也围过来,关切询问。
萧年望着天空,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获带人去追击,萧取则推开家丁们,扯住萧载胳膊。
他愤怒地瞪着萧载和萧岁,咬牙切齿道:“你哭他嘛呢哭?都怪他坏事儿!你们等着吧,放跑他们,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老子绝不会放过那妖女!”
他们是逃了,身在空中,林芷君本能随扆彤焰而行,只觉有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轻轻托起,自己却不知要往哪里去?
丢下萧岁逃了,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自从情感一点点复苏,她更感到痛苦,同时一串疑问冒出:从父亲离奇死亡开始,查不到真相,还陷入种种困境,当真是天要亡我?为什么总要陷在血色漩涡?
她没用灵力,是扆彤焰用灵气带着她掠行,她们的身影在空中逐渐变得模糊,追随的盟众也都是修为不低,不久已和接应者汇合。
萧府大门口,萧载毫不吝惜地灌注灵气,萧岁终于眼皮微动,阖上的眼睛噏开一条缝,瞟了瞟萧载。
随即,他的眼神又望向了天空,碧蓝天空如青瓷,几朵洁白的云柔软簇在太阳边。
好看,真好看,萧岁想多看一会儿,可强烈的光闪耀得他睁不开眼。
那就这样吧,也许到另一个世界去,能好好看看蓝天白云。
思及此,萧岁安心闭上了双眼。
他最后的意识中,已无恨无悔,最后所做让此生有了一点意义,比起无数浑浑噩噩度一生的人,他深感幸运。
毒发引起的钻心噬骨之痛没有了,最终,他心中只有平静祥和的一片空茫。
灵魂已去,肉身仍被萧载扶着。
因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灵气压力,猛然催动乌金指套,收了那么多武器后,他已筋骨寸断,只是皮肉包裹着,看不出来伤得有多重。
萧载哭喊着摇晃他,才发现他的手臂软软垂着,腰也弯折。
一惊之后,萧载的泪涌得更多,坐到地上,抱着他,一声声呼唤着,可他像软塌塌破口袋吊甩着,已没人形,也不会回应。
见他这般惨状,萧载哭得喘不过气,只有张着嘴仰天大喘,发出古怪又悲惨的“啊呻呻啊……”
萧年压下各种杂乱的声音,告诉他们,说什么都没用,怎么哭都无法改变。
彻底静下来之后,萧年又吩咐:“善老爹,速速备一间有水有药的静室,我们要给十六弟解毒!”
家丁们陆续忙起来,收拾战后残局的,去告诫附近居民不许多嘴的,还有一些则抬着断气的萧岁,进到一间闲置的僻静屋子,以备萧年召集高手解毒。
萧获没追到扆彤焰他们,已返回,萧载麻木随他们行动着,萧年、萧获、萧取各坐一方延出灵气,他也盘坐到空着的一方延出灵气。
约半个时辰后,萧年开门宣布,因扆彤焰下毒害萧岁中毒,林芷君又故意拖延解毒时间,导致萧岁身亡。
“十六弟啊,你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夭殂于女色,可怜可叹啊。各位,扆彤焰、林芷君与萧家血海深仇,以后必报此仇!”
萧年讲完这些,萧家开始给萧岁设灵堂,萧载坐在门槛上,目光呆滞,萧获跟萧取指挥仆人们忙来忙去,定要用最好的器物来办葬礼。
至于萧年,他懒得管这些杂事,在小厅里思考,复盘事件,他的脑海中冒出很多想法:
这个结果跟预想相差甚远,但也总算有所得,对手皆是非凡之辈,不求一举得成,以后再寻挫败他们的时机。
程浩风啊,出了这么多事,你不可能袖手旁观,我不信你还可以平稳出局。
羲明山上,程浩风还不知道有人设局针对他呢,正在呼风河畔悠闲看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