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在藏书阁待了一个时辰。
他感觉凌凤箫也观察了自己一个时辰。
他不得不再三确认自己着装是否得体,头发束得是否整齐,身上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三确认的结果是,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好在凌凤箫早一步走了。
然而,这使得林疏回到惊风细雨苑的时候,不可避免又与在中庭喝茶的凌凤箫对了一下目光。
这人一边喝茶,一边看信,旁边停了一只雪白的鸽子,旁边摊了几张信纸。
这是修仙人养的信鸽,一种飞得极快的小灵兽,一日之间可飞掠千里。
林疏穿过茶香氤氲的中庭,不去看凌凤箫,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回房,关门,落窗,一气呵成。
他开始打坐,然而未过半个时辰,越若鹤敲门进来了。
“兄弟!”他神情极为兴奋,“你快和我说说,今天怎么了?”
林疏:“啊?”
“今日上午我和宝尘姐姐同上一节课,她说去找大小姐时看见你也上了‘外丹入门’。而今日下午大家都在传,凌大小姐在含丹殿里为了一个仙道院的男弟子,与大皇子起了大争执,甚至动起手来!我想,那人必定是你了——我只道你和凤凰山庄关系好,未曾想到居然是和大小姐!”
林疏满眼『迷』茫。
不是,我没有,凌凤箫要管教弟弟,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导i火索。
越若鹤并不理会他的『迷』茫,极端兴奋,一叠声道:“蓝颜祸水!这下你要出名了!”
正说着,外面又有敲门声。
进来的却是凌宝尘和凌宝镜。
“林疏,我给你送东西来啦!”凌宝尘手里拿了个淡蓝『色』锦囊。
这是仙道中一种储物法器,虽只是一个小锦囊,里面却用了“须弥芥子”之法,自成天地,可容纳许多东西。
“这是九转太清丹,这是紫霄存聚丹,这是天元真水......”凌宝清摆出许多瓶瓶罐罐,“大小姐说,大殿下一时下了重手,这些『药』暂且用着,不是什么好『药』,随意吃便是,千万养好伤。”
“这里另有五千玉魄,大小姐说,往后日子还长,炼丹课上要劳烦你帮忙点火,先支五千用着,日后缺了再要便是。”凌宝镜另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
两人也不等林疏回应,笑嘻嘻把东西放下,一个拉着一个,走得飞快。
林疏和越若鹤对视一眼。
越若鹤把那几瓶丹『药』仔细看了看。
“我说,兄弟,”他道,“你受了多重的伤?这几个『药』,救个死人都够了。”
林疏都几乎忘了自己受过伤。
被萧灵阳掐了掐脖子,留了几道淤青,又被凌凤箫按着涂了『药』,眼下已经全无感觉了。
凌宝尘送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光听名字,就比他的小命要贵。
唔,还有那五千玉魄。
五千,一共可以给丹炉点两万五千次火。
两天一次丹术课,每次课点一次,五万天才能把它们点完。
真是个烧钱的鬼才。
好好的姑娘,怎么是个傻子。
越若鹤还在认『药』,道:“这仙道想要得大小姐青眼之人何其多,林兄,林兄,你着实是真人不『露』相。”
林疏『摸』了『摸』鼻子:“我们不熟。”
“不然,”越若鹤道,“林兄,大小姐又不亏欠你甚么,若是不熟之人,怎会送上这许多东西,你二人显然关系匪浅。”
林疏:“确实不熟。”
“林兄,莫要羞涩,”越若鹤,“实不相瞒,我和好友曾议论,大小姐属意什么样的男人——你必定知道,大小姐是有婚约的,相传是一位隐世仙君的高徒,可惜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影子都没有一个,也不知道是人是狗。故而这个婚约最后恐怕履行不成,大小姐还要另择佳婿。”
林疏:“嗯。”
这个他倒是真的知道,凌凤箫那位未婚夫恐怕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现在看来,大小姐竟然喜欢林兄这样安静可爱的『性』格,”越若鹤若有所思,“大小姐喜欢这样,那她身边的姐姐们恐怕也是这样,看来我平日要少说一些话才是。”
越兄,你堕落了。
但大小姐并不属意自己,越若鹤若是把『性』格向自己靠拢,怕是要走入歧途。
林疏于是道:“你不用改。”
“林兄,你这样可不大地道,”越若鹤叹道,“你我同住一苑,理当有福同享,怎能不让我改——试问谁不想娶到一个凤凰山庄的弟子呢?”
好好好,你去娶。
越若鹤还想说话,外面越若云却喊他:“越若鹤!出来练功了!”
越若鹤向来听妹妹的支使,向林疏告了辞,并约他来日再详谈。
林疏回归清静。
说起来越若鹤和越若云的武功,也很有意思。
当初自己在上陵试中的观点是人生天地间,如在樊笼中,而这兄妹两个所在的“如梦堂”却认为人与天地万物同为一体,物即是我我即是物,此中有无限意味——也无怪系统会分配自己和越若鹤来论道了。
如梦堂的观点如此,武功亦是,他们不用兵器,或者说,万物皆可为兵器。
飞花、落叶、流水、清风,在如梦堂武功中,皆可信手拈来,其中,又以“自在飞花”“无边丝雨”两门绝技闻名江湖。
他们的“练功”也不是练刀练剑,而是在每日固定的时辰静坐观冥,体悟万物之“气”。
越若鹤走后不消半刻,竹海中响起沙沙落叶之声,又有清风拂林之音,便是他们兄妹俩引动气机的结果了。
很玄妙。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修为。
想到这里,林疏也去看桌上摆的瓶瓶罐罐。
确实都是些疗伤圣『药』,活死人肉白骨,可惜,一则对经脉并无用处,解不了燃眉之急,二则自己与大小姐素昧平生,并不适合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是他对人情世故一概不通,不知道怎么退回才好。
他纠结了不短的时间,没有纠结出结果,把东西放回原处,开始入定。
神思寂静,幽沉一片之中,林疏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脉隐隐约约发着热,与那次右手的情况非常类似。
两厢对比,他忽然发现了共同之处。
这两次经脉变化,凌凤箫都碰过自己。
一次碰了手,要试他的修为,一次护住自己的心肺,怕他被萧灵阳掐死。
那么,现在看来,《清玄养脉诀》对经脉到底有没有用,不知道。
凌凤箫有一点用倒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他总不能去找凌凤箫。
大小姐,劳烦您输我一点真气,越多越好。
这和“富婆,抱抱我”又有什么区别?
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