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捏的拳头松弛下来,视野中只剩下银灰色的船体,赤缓缓开口:“镰却。”
黑色的狂风席卷而上,遮蔽了蓝色的天空,笼罩在两个女人身上。
“夙愿啊……”黑气缠绕在周身,璀璨的坚韧之光却从瞳孔中迸射而出,深深看着自己布满玄奥黑色的纹路的手心,赤骤然将右手狠狠向下一拍。
灵气从手心狂溢而出,钻入坚硬的船体内部。
五色的丝线犹如编制梦幻的丝线在废墟内部穿行,融合,一颗颗模样乖巧的灵气小球悬空漂浮。
眉心轻轻一蹙,赤淡淡吐出一个字:“灭。”
犹如黄沙堆成的古堡,船体在一瞬间粉碎成数不清的沙粒,又在化作飞灰湮灭。
就在自己眼前,本应十分坚固的壁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泯灭,甚至连破灭的声响都没发出,与之相比,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顺畅的切割,又算得了什么?
无声无息的消失,真正的恐怖。
之前,公孙舞对赤的印象还停留在爽朗勇敢的孩子上,她明白她拥有强大的力量,也相信她坚定的信念,却不会对她感到恐惧,然而这一刻,她却如坠冰窖。
自己,真是太傲慢了。
几乎在眨眼间,船体残骸顶部的壁垒完全毁灭,只剩下一个阴森的黑色大洞。
穿越镰却的黑雾,漏网的光芒落入洞口,却像水落入了沙粒,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被吞噬。
陡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公孙舞一挑剑就想刺向洞口,却发现自己身体各处都好像铐上了数不清的锁链,几乎动弹不得!
看着身边弥漫的黑气,她明白了什么,挥剑就斩,可无论她如何使力都只像斩在了空处,毫无击实的感觉。
虽然在海战中见识过镰却用这招纠缠怪人,可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况且就算了解镰却的力量,也很难摆脱它的束缚,魇魔,对人类来说仍然是无解的存在。
“请……请放开我!”公孙舞罕见地慌乱起来。
“这可不行,我们的王可没有允许我还你自由。”镰却懒惰却顽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赤……”
“在一旁远远看着吧,”赤稍微退后,捏捏拳头,目光紧盯着黑洞洞的入口,“夙愿的正确了却方式,我会教给你们,你,还有她!”
千丝万束拖拽着公孙舞,不管她如何挣扎,镰却依然拉着她不断后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船体残骸越来越远。
黑雾退后,热情的阳光再次尽情地照射在赤的身上,盯着点下方的洞口,她将双拳猛地击在一起:“怎么还不出来?磨蹭什么呢?快让我看看你的觉悟到底有多么高啊!”
当!
金色的虎爪冲破黑色抓在洞口的边缘。
慢慢的,毛发倒竖的狂放虎头从黑暗中探出,面对居高临下的赤,它露出了极度的嘲讽:“是……你,装神弄鬼……的小鬼!”
“可以啊,都能说清楚人话了,”赤垂下双手,身体略微弓起,笑容逐渐残酷,“怎么样?沐浴着阳光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刺眼,”双瞳死死盯住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长着华丽翅膀的金色大虫从船体中飞出,“放我出来,你……不怕死?”
“彼此彼此,”赤张开五指,用力曲了曲十指,“而且比起我,你在这方面可厉害多了,非但不畏惧,还想找死!”
将赤的冷嘲热讽听得明明白白,穷奇丝毫没有被讽刺的愤怒:“你最好搞清楚,我在不在乎……性命和你能不能……杀掉我,这是两回事。”
赤眼睛一睁,陡然发难!
一个晃眼,赤已经出现在眼前,穷奇心里一惊,面对直冲自己鼻尖而来的拳头,它连忙拍出一记飞爪!
砰!
拳爪相交,穷奇的爪子被迎面而来的巨力撞得弹了回去,伴着血液的飞溅!
这时候,穷奇才感觉到痛感从前肢传来,它定眼一看,一个血红的小洞贯穿了它的右爪。
居然能将我强悍的凶兽身体刺穿!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穷奇眼角一跳,在“里”中曾经经历过的杀戮浮现在心头,两个影子在眼前重合:“你……是……”
是什么?它完全说不出来。
“如何?我的身份令你困扰?”双手摊开,赤仰天大笑,啸声响彻云霄,“告诉你吧,我,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正怪物啊!”
双拳化作数不清的拳影朝穷奇迎面罩去!
吃了一记闷亏,穷奇哪里还敢用肉体和赤硬碰硬,它连忙后退,张口喷出一道厚厚的火墙!
唰!
一只玄纹红手从火墙的另一边刺了进来,反手扣住火墙的内侧,用力一扯,竟然将火墙撕开一个洞穴!
从对穿的洞窟中,穷奇清晰地看到的赤那仿佛永远不会动摇的面庞和如同血染的瞳孔。
“怎么了?你就只有这点实力吗?”
更大的裂口被撕开,一股好似来自九天的巨大压力降临在穷奇的身上。
浑身发软,身体不听使唤,来自灵魂的伤口被那如山般的恐怖威压重新破开,好痛苦,好可怕!
穷奇骤然有种俯身下拜,求赤饶命的冲动。
我为什么会害怕她?我才是真正的凶兽啊!
穷奇的眼神由绝望的淡定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眼前的女人,不,怪物那猩红的瞳孔,简直就像灼热的岩浆一样,它这朵微小的火焰似乎转瞬间就能被淹没,连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
砰!
重重的一拳击在脸颊上,穷奇庞大的身体顿时一歪,还没调整好身形,左脸右受了一击。
恍惚的穷奇失去了平衡,刚刚回过神来,就见数不清的拳影砸在自己脸上!
痛,太痛了!
虽然赤并没有弹出骨刺,可全身最脆弱的头部受到剧烈的打击,再加上不断呻吟的灵魂,从内到外,穷奇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一处完整。
“怎么了?不敢还手?”
赤狠狠一记膝撞顶中穷奇的下巴,暗藏的膝刺扎进它的嘴里。
“唔!啊啊!”穷奇痛得跳了起来,可口舌被贯穿的它只能一边吐着鲜血一边发出不甚清晰的嚎叫。
“这点痛就惨叫?简直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这几百年你都白活了是吗?”赤照着穷奇的鼻子又是一拳,“你不过是用本能代替思考来逃避现实而已,看看你这窝囊的样子,说什么凶兽,你连山里没开灵智的老虎都不如!”
骨刺挑中穷奇的爪筋,赤冷酷得像雪山巅峰的寒冰:“给世界增加悲伤?就你?凭这个悲秋伤春的模样吗?还一副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样子,你想感动谁啊?”
“遇到点事情,就知道叫叫叫,就知道悲叹自己的命运,就知道自暴自弃,做给谁看呢?伤得了我,伤得了四圣会,伤得了全修真界吗?我告诉你,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为了你的死感到悲伤的,只有你的女儿,公孙舞一个人而已!”
穷奇浑身一震,恐惧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恍然。
“没有生灵是为了追求死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轻易抛弃生命的家伙,还需要别人帮忙杀死自己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谈夙愿啊,别把自己说得很伟大!要死的话,至少给我死在追求未来的战场上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