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锦衣卫
绝大多数时候,青州城里是没什么案子需要王戈去奔波忙碌的——一般的蟊贼偷盗或是小纠纷,下面的捕快出动就能解决了。而有些案子,因为有油水的原因,其他几位捕头也会比较积极,王戈自然不会和他们去争。
所以很多时候,王戈其实都不会在衙门待着,要么在街上溜达,要么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过今天他却是在衙门里待到了申时,才慢悠悠地回家。
刚一踏入院门,他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铁伯虽然眼不能视,但听力却是远超常人,而且可以从脚步声就判断出相熟的人身份,以往他只要一进门,铁伯就能很快地迎过来,向他问安,问他有什么需要,并且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或是香喷喷的饭菜。
但是今天,铁伯没有出来。
不过王戈只是微顿了一下,回身把宅院门关上,然后继续往里走去。
穿过前庭照壁,走到了正厅之前,他看到了端坐在在厅中身着一袭赤色锦袍、面色冷峻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那身赤色锦袍上有着繁复的饰纹,乍一看似龙似蟒,极具冲击力,但再一看,却发现那“龙”虽为龙形,却有鱼鳍鱼尾,乃是所谓的“飞鱼”。
“飞鱼”乃上古神兽,《山海经》有言“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绣有“飞鱼”纹饰的锦袍,便是飞鱼服!
在大明,飞鱼服和蟒衣、斗牛服一样,都是显贵之服,非特赐不能穿。但在有明一朝,飞鱼服却经常代表着一个特殊的团体——锦衣卫。
“既然在门口就已察觉异常,却没有扭头便跑,还敢走到这里,倒是让被座有些意外。”锦袍男子开口说道,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就像王戈在衙门里经常见到的那几位大老爷一样。
“以阁下的功夫,我就是立刻就跑,也跑不掉。以阁下的身份,我就算能跑得和尚,也跑不了庙。”王戈在厅前站定,既没有踏入,也没有离开,目光四下梭巡一番,问道:“铁伯呢?”
“你是说那个瞎眼老仆?放心,本座并非滥杀之人,他不过是被点晕罢了。”锦袍男子看着王戈,说道:“你既已知本座身份,那就老实交代吧,不要做无畏挣扎。”
王戈笑道:“阁下真是锦衣卫?”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掏出一块牙牌掷了过来,王戈下意识接下,拿起一看,上面有锦衣卫右千户所百户的字样,以及三个小字“尹少亭”。
王戈不过刚刚看清,那锦袍男子单手成爪,向前一伸,牙牌便又直接返回他的手中。这手“隔空御物”的手段实战出来,已经表明了他至少是一流高手的身份。
“原来是尹大人,失敬失敬。”王戈抱拳行礼道:“不知尹大人登门,是为何事?又要在下交代何事?”
“要交代何事?你不清楚么?”尹少亭喝道。
“在下确实不清楚。”
“哼,煽动百姓,非法结社,驱使流民,意图不轨,哦,现在还要再加一条,私藏违禁之物!”尹少亭将身边桌上摆放的一物扔了过来。
王戈看着落到地上散落开来的包裹中,那各式各样的暗器、各种长短不一未淬毒的钢针,以及一些装着毒药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还有数张银票和一盒珠子、首饰。
王戈一脸漠然道:“尹大人应该知道,在下乃青州城的捕头,有缉凶捕盗的职责,这些物件,只是拿来对付歹人而已。”
“王戈,少跟本座装傻!这些是什么?天外神陨!你既然也知道自己是捕头,那就应当知道,此乃禁物!非朝廷许可,不可私藏!”
王戈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唐门应当早就被官府连根拔了吧?”朝廷确实对民间能使用的武器有规定,像天外神陨这种材料制成的暗器一类,一向都是被列为禁物的,不论是暴雨梨花针还是八面雷都是如此,严格算来,唐门的所有飞刀、暗器都是禁物。不过规定是规定,但江湖上自有另一套规则,这些规定基本行同废文,别说江湖人了,一般的官府中人都未必知晓。
“你可是公门捕头,他人违禁,又岂是你自己违禁的理由!”尹少亭继续斥道:“还有那些银票,你区区一捕头,如何攫得如此多银钱?你究竟行了多少贪赃枉法之事?”
王戈忽然说道:“尹大人,这些钱银一半归你,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你就此回转,如何?”
尹少亭愣了一下,旋即大怒:“荒谬!你竟敢公然行贿本座……”
王戈却不等他说完,继续道:“尹大人来此,不就是为了钱吗?”
尹少亭将原本杵在地上的绣春刀打横起放到膝盖上,眼睛微眯,语气却转而平淡:“王戈,你若再敢对本座不敬,信不信本座直接将你斩了?”
王戈摊手道:“尹大人,你此来青州,显然是为私而非为公,如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情?莫非,尹大人欠了某人的情,那人以此胁迫大人来找我麻烦?”
“放肆!”
王戈却又继续道:“尹大人,锦衣卫外出办事,必携驾贴,至少两人同行,敢问大人,驾贴何在?你的同伴又在何处?”
锦衣卫,由当今天子所创立,前身是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被称为天子耳目。北镇抚司更是专理诏狱,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权力极大。
对于锦衣卫,大明洪武朝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大都是对其敬而远之。哪怕是了解不多、从未见过的人,也至少都知道那牵连上万人的蓝玉案和胡惟庸案,知道锦衣卫,就是天子手中的利刃。
若是其他人,骤然看到凶名赫赫、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出现在自家府中,即便是官府公门中人,也难免会心下惴惴、战战兢兢,愈是心中有鬼之人,愈会害怕。
但王戈不同,因为他比其他人都了解这看似神秘的锦衣卫。
尹少亭似乎被王戈问得有些恼羞成怒,轻握住绣春刀刀柄:“本座没必要向你解释。”不过他心下也是有些惊疑不定,一方面是王戈面临这种情况,显得太过镇定,另一方面,王戈对锦衣卫的了解程度似乎远超他的想像,原本的计划和目的,怕是很难完成了。
王戈却不在意,继续说道:“单看尹大人刚刚掷出牙牌、收回牙牌的那一手,便可知内力已达雄厚浑然、运转随心、外放成罡的境界,至少也是一流高手了。虽说锦衣卫不是单看武力来排品级、给职位,但一流高手,怎么着也不会只是一百户,还被外放到山东这地界来。”
“大红飞鱼服,以尹大人的品级,要么是曾为天子仪仗,要么是天子特赐,要么……大人曾经至少是试千户以上的官职,后来被贬……”
“放肆!”尹少亭拔刀而起,但刚一起身,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重新跌回座椅内。
尹少亭大惊失色:“中毒了?!”气血堵塞,真气运转不畅,内力不减,但却无法完全发挥。
尹少亭抬头怒视王戈:“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王戈笑道:“尹大人说笑了,我岂有那个本事,当着一流高手的面给他下毒。刚刚啰嗦了那么半天,也是无趣,尹大人,现在我们倒是可以好好来聊一聊了。”
尹少亭冷笑道:“宵小之辈,以为本座中了毒,就奈何不了你么?”说罢身形急闪,竟是强行催动真气,持刀向王戈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