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府出来,卢萱道谢:“多谢二公子。”
“无疾。”
“什么?”
“就叫我无疾。”
“可……”
卢萱有些尴尬的想要解释,她和他不熟悉,叫他的字,很不妥。
凤宴笙与她行走一段距离,就看到前面匆匆奔来个人。
“卢萱,你怎么……”看到旁侧的凤宴笙,那大汉就住了口。
凤宴笙识得他,是随卢萱一起入京都的人。
凤宴笙冲那人颔首微笑,“卢姑娘既然有事要忙,我也不便再送了。”
卢萱回头又是一声道谢:“还是要多谢二公子。”
这回凤宴笙没纠正她的叫法。
卢萱与大汉一起匆匆离开,大汉似乎很忌惮凤宴笙,回头盯了凤宴笙一眼。
与卢萱这样的美人走在一起,大汉着实有种野兽的错觉感。
凤宴笙背着手,摇头一笑。
“二公子可是瞧上了这位卢姑娘?王妃不是正烦着您和大公子的婚事?不如就……”小承子在旁提议。
“小承子,”凤宴笙回头一瞥:“你也该娶妻了。”
小承子:“……二公子拿奴才开玩笑了。”
凤宴笙回头观望了眼何府的大门,不一会儿就见府门里匆匆走出来的管家。
“二公子,我家主子请您再入府。”
“正好我也有些话同何老板说,”凤宴笙顺了意回何府内。
何淳见面就问:“二公子有意要行事?”
凤宴笙先一怔,后摇头笑道:“何老板误会了,有我父王在,何须我再插手皇商之事,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何淳却不认为这只是受人之托这么简单,这根本就是他瞧上了那卢姑娘,有意替她某个发财路。
何淳也不是不可帮。
现在的他就是依附着夜王府,给凤宴笙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卢萱,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凤宴笙见何淳沉思不语,道:“此事何老板还请不要宣扬,就是我母亲那里也还请暂时不要透露。”
何淳颔首。
*
凤宴笙熟悉钦天监的事务后,就渐渐上了手。
秦湟极也少在宫中宿下,每天都会出宫回府陪凤宴笙吃饭。
“二哥在钦天监可还习惯?”
这天晚上,秦湟极也像往常那样坐在桌前边吃饭边问。
凤宴笙道:“你不必担心我的事。”
“我在宫里头见过七叔了。”
“他又说了什么,”凤宴笙抬头看他,眉微扬。
“七叔说你喜欢上了一名红衣女子,”秦湟极声调平板,瞧不出这小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凤宴笙搁下筷子,按了按发疼的脑仁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我没有任何事需要人操心的,”秦湟极拿眼看他,那眼静得无波,却无端叫人有些发狂。
凤宴笙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些不太正常。
一个人,怎么能连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对所有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二哥有自己的主意,”凤宴笙认真的与之对视。
秦湟极看着凤宴笙好半晌,点头,“我知道了。”
凤宴笙问他:“你原想要说什么?”
“二哥是钦天监的人,必也能窥得一丝天机,可有想过,总有一日自己会有所困?”
凤宴笙盯着他半会儿说:“湟极,你是不是当真想要做天师。如此窥视人心,对你自己寿元也有损。当初娘亲就是因为怕我聪慧过人反伤了自己,这才使我不要多窥探。尔今你这般模样,倒才是令人忧心。”
说着,凤宴笙就皱紧了眉头,目光紧锁秦湟极。
秦湟极认真思了片刻,说:“我与二哥不一样,娘亲是这么说的。”
凤宴笙摸摸他的脑袋,说:“有机会,还是到外边走走,骓阳是个不错的地方,待有时日,你到那边呆些日子吧。”
“好。”
听到凤宴笙的提议,秦湟极没有拒绝。
凤宴笙眉再皱起:“湟极,你要学会拒绝。”
“二哥的话是对的,”所以没法拒绝。
凤宴笙默了。
*
天子选妃,宫中佳宴。
金殿上红裙绿袖学飞琼,翩翩霓袂笼烟雾中,良辰美景君臣皆欢。
殿中谁人唱天曲,众生共流连。
几许浓酒入腹,凤宴笙神思飞远。
碧明的殿中堂,那红衣倩影翩若惊鸿,相识的脸容有着绚丽夺目的笑。
红尘中而来的女子,在这奢靡的皇宫中,多耀眼,多是夺人心。
凤宴笙在位置上静坐,手中玉杯握得越来越紧。
他不知道那相识的红尘女子,为何会闯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做了这妖娆舞姬。
钱七在正斜位抿酒,直直瞅着突然闯进来的卢萱。
再观四平八稳浅笑而坐的凤宴笙,钱七那浓眉越皱越紧。
回头望向首座的帝王,那瞧得已是几分痴醉。
这个卢萱不是做商贩的吗?
怎么会在皇帝的选妃宴上出现?还以这样的打扮!
一旦被皇帝瞧中,就是你个舞姬,也是要入宫为嫔。
钱七早知凤宴笙对这个卢萱有意,所以此时格外的紧张,希望这个卢萱不会被皇上瞧上了。
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想发生,它就偏偏发生了。
凤宴笙淡笑看红衣的卢萱。
“好!”
叫好声起浮大殿中。
凤云城今日也不知道是为何,特别的开心。
等这舞刚止,他就让前面的卢萱上前来,细细打量了半晌,只听帝王道:“你这舞姿朕甚为喜欢,可愿到宫中来替朕解乏。”
话落,大殿针落可闻。
钱七霍地盯紧了凤宴笙。
秦湟极坐在凤宴笙的侧首,平静的目光落在林家的那边,帝王这话一落,他才跟着看向卢萱的方位。
凤宴笙微斜着靠在座上,似乎对这一幕并不甚在意。
秦湟极观察了会儿钱七的反应,就在卢萱回答之时,突然出声。
“皇上。”
少年脆生又平静的声音响起,大殿诸众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凤云城饶有兴味的看着起身说话的秦湟极,朗声道:“说。”
“皇上,湟极想要此女。”
“……”
凤宴笙一口酒水差点呛死自己。
林家那边的人个个脸色剧变。
这是什么意思?
“湟极,你胡闹什么。”
凤宴笙将人拉了过来,起身冲凤云城道:“皇上,湟极只是开个玩笑,还请皇上念在他年纪尚小……”
凤云城却抬起手,阻止了凤宴笙后面的话。
“让他说。”
凤宴笙只能皱紧了眉让秦湟极继续说。
秦湟极慢声道:“皇上,湟极是替二哥争取一个机会,以免将来发生不可收拾的事故。”
“……”
静寂无声。
凤宴笙拧眉,“皇上,湟极实在太胡闹了,臣这就将湟极带下去。”
说着,就将秦湟极拉回到座位上。
凤云城的视线在两兄弟的身上来回扫视,眉头紧蹙。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真的对这个女子有多么喜欢呢。
跪在前面一直没有作声的卢萱不敢抬头看凤宴笙,早知会在这里碰上凤宴笙,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真正面对时,还是觉得难堪,甚至是紧张。
他会如何看自己?
凤云城慢声道:“既然是这样,朕就收了此女。”
“皇上。”
秦湟极平平静静的唤了句,见凤宴笙冲自己摇头,只好作罢。
当堂与皇帝争女人,不要命了。
就算这个皇帝是他们的舅舅,也不成。
凤云城将兄弟俩的动作看在眼中,淡淡加了一句:“你到乐师府去,退下吧。”
凤宴笙看了眼领命退下的卢萱,眸光微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
宫宴继续。
只是发生的这个插曲,足以让下面的人想出了多种的可能。
夜王府的二公子喜欢那红衣女子,皇帝也想纳为己有,只是碍于凤宴笙的原因,才勉强的将人放到乐师府。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嫌了。
*
宴到三更才散,凤云城大步回寝宫,身后程公公急步紧随而进。
凤云城眸沉如水,一个回身,大手拍在桌案上。
“怎么回事。”
程公公一愣,正要解释,又闻凤云城沉声道:“朕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程公公,暗中派人到苍南一趟,查一查齐家余党。此女样貌与齐家某位叔伯有几分相似,她突然出现扰我外甥的心,必是有备而来。”
闻言,程公公大惊。
“皇上您是说此女是齐家余孽?此次进京就是要来搅这浑水?”
难怪皇上会整晚都盯着那女子瞧,原来是因为这个。
甚至是冒险将人留在了宫中乐府。
“查一查。”
“是。”
程公公不敢怠慢,连夜去做安排。
凤云城捏着拳,拧紧眉坐在案边的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弯月半晌执起笔,马上有太监上来磨墨。
凤云城快笔写下一封信,交给旁人,道:“快马加鞭,送往祁洲府。”
“是!”
暗里来暗里去的人从殿外进来,拿着皇帝的书信,连夜出发离开了皇城。
走到窗前,凤云城背后而立,面容沉沉。
这件事本来很简单,是就杀,不是就视而不见。
凤宴笙向来稳重,今日在殿上的表现虽然很正常,可是秦湟极所言却告知他,凤宴笙与那红衣女子有着瓜葛。
这一点不得不让凤云城在意。
*
马车内,秦湟极眼神无比静的看着正沉思的凤宴笙。
“二哥说不必我来操心,现在并非如此。”
“在殿中你所说的那些话,足以让人拿捏把柄,夜王府一家独大,早就让朝中的那些人虎视耽耽,有不少人在皇上面前挑拔我们之间的亲情。帝王家,最无情,一旦皇上的疑心病起,那等待我们夜王府的就是灭顶之灾。”
秦湟极却半点波动也没有的说:“我只知,二哥要错过最好的机会了。”
凤宴笙苦笑,“湟极,你还是太小了。”
“娘亲说,有些事是忧也忧不过来的,叫我不必愁。二哥既然喜欢那女子,为何藏在心中不说?你可是在忧什么?”
凤宴笙按了按他的肩:“湟极,你真该离娘亲远些,这样,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好?”
“不是不好,是这世道,你不能这样。”
“世道如何与我无关,只要我自己过得舒适就好,这是娘亲与我说过的话。难道二哥也认为娘亲说错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二哥这是不诚实。”
凤宴笙按了按额头:“……”
*
乐师府。
卢萱退下一身红装,穿上宫女的衣裙,从乐师府里摸索出来。
宫中乐师府离前朝有些偏远,卢萱带着领牌在宫中走动。
宫中的地形,她得好好察看。
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凤云城的眼皮底下。
凤云城背着手,一手拿着折子在阅,有人稍无声息的在后殿进来,站在凤云城的身后汇报:“皇上,人出了乐师府。”
凤云城眼都没抬一下:“继续盯着。”
那影子又无声无息的离开。
过了许久,凤云城放下折子,起身外走。
安排好所有事的程公公急急跟上。
同样的,凤宴笙坐在夜王府的瓦顶上,望着这暗黑的夜,陷入了自己思絮中。
“沙沙!”
有风吹来,撩起他鬓角的发。
风静了,凤云昔闭上了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冷不伶丁的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凤宴笙猛地睁开眼,扭头。
旁边不知何时已然坐了位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正抬头看那弯而淡的月。
凤宴笙坐了起来,惊讶道:“大哥?”
秦妄隐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让人将我逼回来的?”
“……”凤宴笙摸摸鼻子,尴尬。
“罢了,”秦妄隐撩下摆坐在他的身边,“皇上派人加急件出城,方向是祁洲府,父王他们所在地,我截下来看过信中内容,是关于你的。”
凤宴笙俊眉一扬:“什么事。”
秦妄隐瞥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道:“关于那位卢萱。”
凤宴笙苦笑:“皇上有些小提大作了,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他翻脸。”
“不是这个问题,”秦妄隐鹰般的眼盯着凤宴笙,说:“是你的问题,笙笙,你太冷静了,有时候比湟极更让人忧心。”
凤宴笙笑道:“如此不好?遇事冷静,方才成事。”
“你要成何事?”秦妄隐盯着他:“此女身世极有可能与齐家有关,这就是皇上放到宫内的原因,若是,此女就在劫难逃,你好好想清楚。”
凤宴笙似乎并不意外,“我知她来京都有目的,没想到会是这个。”
“也许她不是为了皇上来,而是冲着娘亲来呢?”秦妄隐注视着他:“你如何选择?”
凤宴笙没有犹豫道:“自然是选择娘亲。”
秦妄隐却加了句:“只是开始……”
现在你只是心里对那卢萱感兴趣,一旦深入,那就是生死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