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跳起来,叫道:“你别拽宝宝的毛啊。”过去将“宝宝兽”救了出来,对上石清响可怜巴巴的眼神,红笺赶紧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红笺觉着石清响不但听到了师弟陈载之的这番话,他还由头至尾听懂了。
若是石清响好好的,那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陈载之不会当着他的面对自己说这些话,而以石清响两世为人的经历,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可现在,自己可能哪句话说得不恰当,便要伤害一颗执意要爱护她的真心。
幸好抱着“宝宝兽”,红笺才不觉着那么尴尬。
她定了定神,只当没注意到石清响的异常,同陈载之道:“载之,丹崖是我的宗门,它对我非常重要,不结道侣,我也会尽全力去建设它。”
陈载之听明白了红笺的意思,不由地脸色一白,露出难过的神情。
红笺想着她与陈载之的那些过往,郑重道:“你对我也很重要,你、大师伯、方峥,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载之这么年轻,没理由不向着真仙努力吧,我盼望你好好的,只是道侣却不行,我答应了别的人,要和他在一起。”
话说到这样,陈载之哪里还不知道红笺所说的“别的人”正是她旁边那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的石清响,他只觉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想,也许换一个人,哪怕是那江焰,他就认了,心无芥蒂,大大方方告辞走出去,可是石清响这样,实在是叫人心有不甘,难道师姐一辈子便要这样哄着他过?
陈载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劝说的话,谁来说都行,唯独他不可以。一旦他说出来,就会显得别有用心,特别的无耻。
一点都不像他陈载之了。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道:“那师姐你注意休息,炼丹什么的别累着。”不等红笺再说话,便匆匆告辞离去,仿佛再多留一会儿便会管不住自己。
红笺望着陈载之离去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停了一阵,她歪了头去看石清响,却发觉他竟然也将目光投在陈载之离去的方向。许是感觉到红笺的视线转向了他,石清响立刻收回了目光,神情看上去有些闪烁。
红笺不由地笑了,抬手摸了下他的脸,柔声道:“你乖乖的。别乱想啊。”
石清响咧嘴冲她“嘿嘿”一笑。
红笺收了灵草,腾出一块地方来,抱着“宝宝兽”坐过去,晃晃脑袋解开长发,同石清响道:“还会辫辫子吗?再来帮我辫一次好不好?”
石清响十分开心地将红笺的一头秀发捯饬得堪比鸡窝,这个小波澜也就随之风过无痕。
三天后,红笺开炉炼丹。首次使用“神王功倍鼎”便成功炼出了一颗高品质的定灵丹。她没有就此停下来准备结婴,而是趁着这热乎劲儿,又炼出了几颗石驼丹、石虎丹,找来方峥把强体的丹药给他,叫他跟着灭云宗的人好好强体,有不明白的就去问赫连永和卢雁长。
先前在烈焰峡谷的时候方峥看了苦修部的传承。受姐姐影响,他也选择了强体。到现在苦头没少吃,效果一时还看不出来,不过红笺也觉着依弟弟这身体条件,确实十分适合走强体的路。若是真能不怕苦累,心无旁骛地修炼下去,未必来日便没有大出息。
交待好了方峥,红笺准备闭关冲击元婴。
结婴是大事,不能受到任何干扰,红笺叫石清响带着“宝宝兽”去跟大师伯井白溪住几天,一来井白溪也住在堆雪崖,两下隔得近,再者他还欠着石清响的人情,肯定会将石清响照顾得很好。
石清响到是没有意见,乖乖搬去跟着井白溪住。
红笺再无牵挂,关闭洞府,等到洞府再次开启,将是她凝结元婴有了结果的时候。
修炼《大难经》的人心魔都重,红笺又不像石清响有过一次经验,自知结婴不可能像别的修士那样顺利,是以开始便郑重其事,做足了准备。到这时候她自觉着心情不悲不喜,坦然自若,正好适合感悟天地之道,锤炼心灵。
红笺静坐洞府当中,回思这一生,自年幼到成年,一路跋涉走到了今天,荣、辱、得、失,恩、怨、情、仇,守言诺,不苟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是属于她的道。
当红笺想明白这一切,顿时觉着心魔也没有传言中那么难抵御,她保持着这份平静,服下了那颗定灵丹。
红笺结婴叫许多人为之挂心,陈载之更是暂时停了处理别的事情,一心等待结果,丹崖宗上下跟着紧张起来,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相较起来,尚不知道结婴为何物的石清响就显得与这紧张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石清响跟着井白溪住,井白溪感念他之前对自己和宗门的大恩惠,对他十分照顾,差不多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察他。
这种观察与旁人那带着好奇的目光不同,井白溪想找出石清响变成这样的原因,好想办法叫他赶紧恢复正常。
可石清响似乎并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看,等陈载之过来看望师伯,他便赖上了陈载之,想要跟陈载之一起走。
井白溪并不知道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见石清响想和陈载之亲近,他还挺高兴,最后石清响把“宝宝兽”留给了井白溪,自己跟着陈载之去了他的住处。
陈载之依旧住着堆雪崖他原来的院落,里面收拾得很是干净整齐,地方虽然不大,但多一个石清响是足够住了。
陈载之安排了石清响住下,心中有些发愁,他不明白石清响怎么就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石清响相处。
石清响自从换了新住处,到是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石清响到罢了,言行举止和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既不能要求他太多,他自己也不会觉着尴尬,这份不自在就完全落到了陈载之身上。
哪怕陈载之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试图想开些,尊重师姐的决定,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石清响产生些别样的情绪,如今石清响还特意到他眼前来晃,叫人怎个心酸难言。
陈载之的目光就落到了厅堂正中摆放的几盆灵草上。
一盆“触水莺花”,一盆“绿蓑”,余下的都是一丛一丛郁郁葱葱的培元草。
陈载之很宝贝这些灵草,不但将它们摆在显眼的位置,还在四周布上了法阵,怕出意外,还加了禁制。
眼下几盆灵草都长得很旺盛,“绿蓑”的叶子已经爬到高处,像个小瀑布一样垂下来,轻轻摆动。
这等待遇,不知道的还当什么好东西,其实“触水莺花”和“绿蓑”在丹崖五峰野外经常可以见到,而培元草在宗门秘境里更是像野草一样,一点都不稀奇。
这几盆灵草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们是红笺亲手所栽,大约连红笺自己都忘了,当年修炼空闲,她养了这几盆灵草解闷,那些培元草还真是她从宗门秘境里带出来的。逃走时匆忙,不可能带上,陈载之回来之后,发现这几盆灵草竟然还活着,便挪到了自己的住处,每当看到它们,他就仿佛看到当年的小师姐站在花盆旁,以凝水诀给灵草浇水。
那时候她可真小,偏偏入门又早,没事就爱跟自己摆师姐的架子,大师兄带着他们两个出海修炼,一到需要两个人一起施法配合的时候,她就白眼看自己,那个不情不愿……
陈载之不知不觉发了半天的呆,等回过神来,再看一脸懵懂的石清响更觉着心里堵得慌。
他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起身到外边去透透气。
至于将石清响一个人留下,陈载之到不担心会出事,自从开启了护宗大阵,这丹崖五峰旦有个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都能知道,更何况是自己的屋子。
可不出半个时辰,陈载之就收回了这种自信。
石清响的“风吹草动”,他确实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即使知道也为时已晚。
石清响不知怎么就破开了他精心设下的禁制,将几盆灵草连根拔起,“触水莺花”由中折断,“绿蓑”的叶子被全部扯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茎,培元草更是可怜,被他在手里团成一团,使劲一攥,那灵草哪能经受得住他的大力,登时汁水横流,化作一团草泥。
这个混蛋不是丹崖宗的敌人,陈载之不能以护宗大阵去对付他,甚至不愿意闹大了回头传到红笺的耳朵里。
他只得以瞬息移动匆匆赶回去阻止。
此时他的住处已如狂风过境,遍地狼藉,所有的花盆全都被砸得稀巴烂,盆里的土扬得到处都是。
熊孩子石清响还不算完,将已经面目全非的“触水莺花”和“绿蓑”踩在脚底下,使劲地碾,可怜两株灵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