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后来”,就讲到了她与季有风重逢,红笺停下来出神半晌,道:“先到这里吧。”
石清响虽然很想知道红笺最后怎么自那大牢里出来的,但见红笺心绪不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到是那一位不高兴地道:“这不吊人胃口吗?”
这次红笺真不是有意在吊谁的胃口,她虽是停下来,却半天无法入定。
耳听那人同石清响感慨:“当日建炼魔大牢的时候我便说过,将人关在那种地方,还不如给个痛快。哼哼,怎么样,到头来他费时费力的所谓善举,也不过都成为后人手里的祸害。”
这个他,自然是化神第一人商倾醉。
石清响附和道:“可不是,这炼魔大牢就是个祸害,当初不应该建它。”
那人幽幽叹息一声:“他若肯听我的话,那还好了。”
红笺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意外地同心智只有十几岁的石清响颇能聊到一起去,红笺感觉的到,不但是因为石清响无法修炼有大把时间闲着,或是他比自己好糊弄,而是那人将石清响当正常人看待,比大宗门很多的自己人都要有耐心。
石清响还当红笺入定修炼去了,不敢来打扰,过了一会儿,那人传音问他:“这些天你怎么一直不修炼?没有人能像你说的那样一看便会,你看,她都结婴了,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
石清响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回道:“我不记得应该怎么修炼了。”
石清响以前修炼的是《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如今他元婴虽然不见了,体内道基魔种仍在,这种情况红笺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原想着等找回神魂,恢复他元婴的修为再说,谁知竟会陷在这么个地方。
“我这里有个功法。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练练试试?”那人突道。
他神识传音的对象一直都是红笺和石清响两个,就算话是对石清响说的,也并未瞒着红笺。红笺听那人要教石清响功法,心生警惕,随即睁开眼睛。
“是什么功法?”石清响好奇地问。
“说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只说要不要练就是。”
石清响便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向红笺望来。
红笺接过话去:“是道修的功法吗?若是太深奥,只怕会与他先前所学产生冲突。”这话听着没什么,但却隐含了拒绝的意思,她觉着那人应该能明白。功法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本,她不想石清响糊里糊涂地去冒险。
那人却道:“难到不难,冲突么,我想还不至于。这样吧,我把这功法说给你听,学不学随便你。”跟着他就果然说了两百来字的功法口诀。
两百来字,不过是兔子尾巴长短,听在红笺和石清响耳朵里那真是想忘都忘不掉。而这几句口诀意思又偏偏很浅显易懂,红笺只看石清响的神情就知道他也觉着很简单。
他听懂了,又有大量的时间闲着没事干,自然会去试着修炼,红笺了解石清响,他想要变强,那人一句“你再不修炼。只会给她越落越远”正击中石清响要害。
闭上眼睛,这段口诀缓缓在红笺脑海中流过,堂堂正正的道修功法,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问那人道:“这功法没完吧?后面还有?”
“先练着试试。”那人没有否认。
红笺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石清响欢呼一声:“那我开练了啊。”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就是枯燥的修炼,每当红笺入定石清响便有样学样。他资质极好,新功法上手很快,只是同修炼新功法相比,那个还关在炼魔大牢里的红笺无疑更叫他牵挂。
红笺便原样讲给他听。
那些过往,她在炼魔大牢里和季有风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哪怕最后那场无限眷恋悲伤的死别,都随着岁月渐渐在她心头凝结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因为珍贵,红笺不愿去隐瞒改动分毫,当时是怎样就是怎样,她和他的感情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
以前的石清响是知道这些的,可这时候的石清响全无心理准备,在红笺的讲叙中她都和季有风住到一起好久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变了,那不是妒忌,而是像一个突然没有了安全感的孩子,满脸俱是忐忑不安,恨不得打断红笺,大声问上一句:“我呢?我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红笺心肠很软,见不得石清响这样,便握了他的手,停下来柔声道:“别着急,幸好有你,不然我还要在那牢里呆很多很多年。”自从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有外人看着,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只能是拉拉手或者抱一抱了。
石清响就长长松了口气。
红笺很快就发现,失去记忆的石清响对那些关于他自己的往事反应很好玩,比如讲到何风出场,上来就叫季有云碰了一鼻子灰,算是很威风了,可石清响丝毫没想到那个人便是他,一脸的茫然。
讲他完成了任务,带着魔文写就的半部《大难经》自魔域返回,石清响更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当红笺讲到最匪夷所思的,石清响竟是在化神之后进入蜃景神殿,凭借神物“覆水”回到了他刚进魔域还未筑基的时候,石清响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整个人自内向外透着“得意”二字。
相比石清响,那个始终藏着不肯露面的老家伙反应就正常得多了,石清响笑得开心的时候,就听到他大为震惊地道:“怎么可能?”
而那人的规律红笺也发现了,只要涉及到季有云,那人的情绪便会有所波动,这时候他就主动接着往下教石清响那功法的口诀。
季有风死在冰川深海,那人教了三百字,季有云和戴明池合谋算计了刑无涯,那人又教了三百,等红笺讲到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硬是除掉了元必简师徒,却在马上要打开丹崖宗护宗大阵的时候,闫长青的元婴误入捉婴塔,那人一口气向下教了八百多字,而等到季有云出人意料的炼化了妖魂“吞噬”晋升化神,为了阻止他,石清响被打成重伤,从此失去元婴,那人沉默良久,方道:“那功法还剩下一小半,索性全教了你吧。”
这几次加起来前后零零碎碎那人所教,总共已经接近五千字,红笺暗自骇然,五千字的功法,快有完本《大难经》那么长了,到这时候她不由地想:“难道是我太过小心了,人家完全是为了我们好?可若是那样,他又为什么不肯放我俩离开呢?”
困在这里看不到日升月落,红笺只能大概估算,她和石清响来到这奇怪的地方至少也有一个月了,季有云找不着人,只会当他们已经溜之大吉,不可能还在外边守着,便是守着不走,他俩有“阴阳蛊花镜”在手,也不必担心。
这一个月道修大陆又出了什么大事?每多呆一天,石清响不见的魂魄就多一分发生意外的可能,这些事不能想,一想便忧心如焚。
那功法石清响学全了,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隐患。
红笺只觉随着他修炼程度渐深,真元日渐犀利,除此之外,到没发现有什么其它的变化,毕竟不是从筑基期一路修炼过来的本命功法,按理无法抗衡《大难经》和《大天魔三目离魂经》,想到此,红笺稍觉心安。
她索性直接问那人:“前辈既然连功法这等不传之秘都传他了,当是觉着我俩还算顺眼投缘,我们确实有急事想离开这里,前辈可否成全?”
那人也很干脆地回答:“不行。有本事就自己走,没那本事就老实呆着。”
他停了停,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你急什么,照你所说,你们那死对头季有云可是化神,你俩,哼哼,真要面对面公平一战,只怕连他一招都撑不下来吧?我现在放你们出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我保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红笺苦笑:“难道真要化神中期才肯放我们出去?”
那人拒不回答。
石清响见不得红笺着急,凑过来出主意:“这功法不错,我觉着继续修炼下去会变厉害很多,方红笺你要不要也试试。”
红笺还未说话,那人冷笑一声:“我说了那是给傻小子你练的,胡乱出主意,小心好心办坏事。”
石清响吓了一跳,红笺也未料到那人会开口阻止,趁着他这会儿愿意说,连忙问道:“前辈何不说清楚,那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半晌没出声,久到红笺以为不会自他嘴里听到实话了,方听他淡淡地道:“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最早这世上是没有道魔之分的,只是渐渐的,有一些修士或是因为修炼的功法,或是因为心性心魔,戾气越来越重,久而久之就成了最初的大魔。因为心性的也到罢了,因为功法的,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未必想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