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精神锁
午夜时分。
寂静的客房中，一直坐在窗口凝望着宇宙的沙凌微微地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是最后一个在太空中的夜晚，据说明日午时，他们将到达东华星。
沙凌的打算，是在飞船一到达东华星的时候，就想办法带着刘逸鳞离开。
而在这之前，他要得到程文栋脑海中的某些东西。
要想悄无声息地催眠程文栋，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地偷来对方的记忆，对沙凌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只是，心中，却莫明的有些不安惶然。
沙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他在不安什么，他怕听见一些他不想听见的消息。
是怎样就是怎样，有些事情，不是不想面对，就不存在。
沙凌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目光变得坚定淡然。
斜靠在窗边，再次的，任由心神散发在星宇之间，感受着博大浩渺的脉动，沙凌的心中，再无一丝焦虑，依稀间，他似乎忘却了自身的存在…….
“我们还要多长时间到达东华星？”肉眼已经可以看到那颗蔚蓝的星球，刘逸鳞随口问道。
会客室中，依旧是程文栋、刘逸鳞、沙凌和洛小莫四人。
程文栋道：“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沙凌忽的起身，走到程文栋的面前。
沙凌一直的表现，都是平平凡凡、一点武者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程文栋对他的接近并不介意。
只是这一次，他注定了失策。
“程队长，我有一些事想要问一问你。”沙凌的声音，清朗明快，可是，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就好像有种奇妙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程文栋想着。
他的眼睛，却已牢牢地被沙凌的双眼吸住，沙凌的眼睛，像是色泽最美丽的宝石，双瞳的深处，散发出魔性的魅惑。
恍然之间，程文栋不知身在何处，只觉自己从身体到灵魂，都有若浸润在温泉中，舒适得想要呻吟。
沙凌的神态漠然，一缕神念直射程文栋的眉间。
一刹那间，他的神念便已涌入程文栋的意识海。
但是，非常意外的，迎接他的不是程文栋的记忆，而是一张疏松的网。
这张网，由一些光的线条组成，不甚严密，粗疏的网状结构，但是，却让沙凌的心中一阵震动。
这分明是一张精神防御网啊！
精神防御，好似一把精神锁，可以将精神的攻击和偷袭挡在外面。只可惜这个人的精神锁太过稀疏，完全防不住沙凌神念的侵入。
然而，这曾经由沙凌亲自教导给自然宗众人的网的出现，一下子，就让沙凌感受到了门人们的存在感。他出世以来，地球的面目迥异，人类世界的习惯和风光，也与以前大异，让沙凌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陌生感。
直到此刻，见到防御锁的出现，见证了门人们存在的痕迹，才让沙凌第一次有了一种真实感。
这个世界，是真正的他生活过的世界，他的门人们，也许依旧还活着。
既然确认了程文栋与宗门有关，沙凌的动作便更加小心翼翼，神念穿过那网，进入程文栋的记忆世界。
片刻功夫。
沙凌打个响指。
程文栋身体略略一抖，像是打个寒颤一般，茫然的眼神一下子清明犀利起来。
奇怪，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似乎发了个呆？
程文栋的心中充满不解，以他的体力和精神力状态，根本不可能出现发呆走神的状况啊，难道说他刚才中了招？
也不对啊，程文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刘逸鳞和沙凌。
沙凌神色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伸手揉着额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刘逸鳞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着一点点的怪异，但是那眼神一闪即逝，程文栋也把握不准其中的含义。
“咳，两位，漫长的旅途即将结束，我们在东华星为两位安排了舒适的住处，希望能让你们满意。”程文栋口中说着，视线依旧扫来扫去，想要发现一些什么。
“希望如此。”刘逸鳞低下眼睑，对这个同样八阶的强者，心中有着兔死狐悲的同情，可怜的人，青天白日之下被人催了眠，自个儿却是浑然不觉的。
他的内心深处，既为沙凌的强悍感到高兴，这意味着他脱逃的成功率变大了，又为沙凌的手段而心惊肉跳，若沙凌同样对付他，他能逃脱吗？
总之，他暗暗警告自己，这个叫沙凌的年轻人，千万不可轻易地得罪。
“谢谢。”沙凌抬起头，脸上仍是遮挡不住的倦怠，可是看向程文栋的眼神，却透出淡淡的暖意。
看着程文栋，沙凌的脑海中翻涌出他的记忆：古武门子弟，古武门，由八个古老的武术世家演变而来，这八个古老世家的名字，沙凌很熟悉。
在程文栋的记忆中，有着一些军用飞船智脑都不会记载的绝秘消息被尊称为“基因之父”的陆锐先生，亦曾是古武门的一员。
虽然这位陆锐先生已于东华联盟二三五年去逝，但是他的赫赫声名，在东华联盟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仍旧让无数的古武门子弟为之自豪。
程文栋记忆中，对沙凌有用的片断很少，哪怕是演变成古武门的八大世家的名头，也只是占了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角。对程文栋而言，八大世家的名字，只是每个进入古武门的子弟必须记住的一段历史，只是那短短的数行字。比起来，修炼的法门、修行的历程，老师，同门，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另一些相熟的名字，是李守愚、白铁铮、江千海……这些人，是世家的祠堂中，每年都要祭奠的前辈高人。
……曾经谈笑晏晏的前辈，还想着以后是不是多多交流一些修行法门，最后一面，那祈连山下山腹中的交谈，还历历在目……
还有陆锐，他怎么就……结丹期能够延长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二三百年吗？
那么，父亲，母亲，李子，赵望，伍谷……
也许，这不是真的，因为陆锐并不是什么古武门的前辈，连这点都能搞错，那么他的死讯也不见得切实？
一念至此，沙凌的心里似乎又生出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