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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皆付笑谈中之逝水 > 第136章 班荆道故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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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篝火,上下扑腾,左右摇摆,噼啪声声,星火点点,映红了众人的面庞,驱散了刺骨的寒气。

萧正阳回来了,公冶世英找到了,时隔多年,四个曾经携手嬉戏、亲密无间、天真烂漫的童男童女,在饱历尘世酸甜百味后,终于聚首。沐炑、慧痴、谭纶等人共同见证了这一美好且重要的时刻。

萧正阳面带满满敬意,问道:“炑姨,你们可认识那两位仗义出手的义士?太也厉害了,简直就是武功通神呐!”

东方燕抢着答话还不忘嘲讽:“小白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南文北风’和‘铁拳’都不知道!”

“南文北风、铁拳?”萧正阳饶有兴致,“那你快给我讲讲!”

东方燕螓首微扬,想了想,道:“我讲不好,还是让炑姨来讲吧。”

沐炑莞尔一笑,低咳两声,道:“英儿你嘴皮子溜,你来讲吧。”

“好!”公冶世英当仁不让,端正坐姿,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小白你竖起耳朵听好了,且待小爷娓娓道来!”

未曾听闻过这些名号的不仅仅是萧正阳,还有谭纶和他带来的三名兵士。他们虽然身处军中,对江湖上的人和事知道的也不多,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对精彩江湖的浓浓兴趣,更何况梁竦本就出身江湖。慧痴也仅是略有耳闻,不甚了然,见有故事听,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

公冶世英环视众人,见一个个翘首以盼,满意点头,双掌一拍,以作醒木,吊了吊嗓子,道:“先来说说‘铁拳’,正是那位铁塔一般的大汉,此人姓王名环,既是‘力神’高足,又不是‘力神’高足!”此言一出,沐炑、东方燕和梁筠竹相顾一笑,其余人茫然不解。

一切尽在公冶世英的意料中,不答反问:“这是为什么呢?”

东方燕跟着配合道:“对呀,这是为什么呢?”见公冶世英冲她竖起大拇指,得意一笑。

胃口吊足了,就该揭晓答案了,公冶世英对时机的把握很有一套,道:“邢老爷子曾亲传了王铁拳一个月时间的功夫,但他老人家从未亲承师徒之名,故而由此一说。而这位王铁拳也当真是不凡,凭着坚如磐石的毅力,坚持不懈的刻苦钻研,硬是悟透了邢老爷子的武学精髓,就此武功大进、声名大噪!一年多前,他还跟罗云罗老爷子交过手,大战两百多招,不分胜负……”他用演义式的表现手法活灵活现的还原了有关王环的几个小故事,听得萧正阳、谭纶等人连连赞叹。

“那‘南文北风’呢?”

“对啊,铁塔大汉是‘铁拳’王环,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就一定是‘南文北风’喽,他们俩谁的武功更高些?”

“这个外号听着有点怪怪的,可有什么说法吗?”

“非也非也!”面对三名兵士轮番提问,公冶世英摇头晃脑,予以否定,却不直接作答,顾自慢悠悠饮水润嗓,再轻轻放下水囊,最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所谓‘南文北风’指的是两个人,并非那文士一人。”

兵士问道:“两个人?哪两个人?”

公冶世英道:“那位文士是‘南文’,至于‘北风’则另有其人。”

“‘南文’姓甚名谁?‘北风’又是何方神圣?”

“‘南文’姓徐名渭,字文长,号阴山布衣,书诗文画四绝,雄冠当世,古往今来以文致武第一人!”

“古往今来以文致武第一人?”萧正阳震撼不已,“难道连那位有‘圣贤’之称的阳明先生也比之不及?”

“非也非也!”公冶沐英和东方燕异口同声,默契又有趣,引得众人会心发笑。公冶世英道:“阳明先生以学正心,其功不在武而在心,二者不可概而论之。以道而论,阴山布衣较之阳明先生相去甚远;以术而论,阴山布衣当略胜一筹。”

萧正阳摇头不解,公冶世英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知该如何解释。一直默默聆听的慧痴开口道:“若把阳明先生比作孔圣人,那徐先生就是李诗仙了,公冶师兄小僧说得对吗?”公冶世英抚掌赞道:“好、好、好!这个比方打得好!你说得非常对!”

慧痴得人夸赞,不好意思地挠首憨笑。这时小光头上忽有巴掌落下,自然是东方燕,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傻和尚也有不傻的时候!”

话题进到了一个比较深奥的范畴,谭纶能文能武一点即明,但其余人均是各中外行,气氛远没先前活跃。公冶世英当即转移话题,道:“说了‘南文’,接下来就该说‘北风’了,小白你可听过‘巍巍天山,睥睨一世’这句话?”

“听过。”萧正阳点头道,“无双狂刀开天门,唯有天山能争锋。这位天山前辈以山为名,武功奇高,性格古怪,不知为何自禁于深山,数十年来未曾出山一步。‘北风’莫不是与这位老前辈有关?”

“正是天山唯一传人,本名酆于,颇有侠名。我未曾见过其人,据说生得很是威武,犹如燕赵慷慨悲歌之士。最关键的是尚不足三十年岁,武功竟直追乃师,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公冶世英抬眼远视,面露神往,“他日若能与这等奇人相识相交,也不枉小爷我来人世走上这一遭!”

萧正阳心旌激荡,深以为然,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

夜深人静,寒风呼呼,黑影绰绰,一行人围着篝火入睡。

萧正阳小心翼翼地添着干柴,听到有东西落地之声,侧目望去是梁筠竹手中编制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捡起一看好似是顶斗笠,会心一笑,拢了拢盖在梁筠竹身上的皮袄。又见公冶世英正冲他使眼色,会意点头,放下斗笠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沐炑微微睁眼,望着这对少年人的背影,轻轻一叹。

二人并肩缓步许久,沉默无言。

公冶世英一改往日的嬉笑散漫,神情颇为严肃,劲急寒风忽如其来,吹得他身子发颤。萧正阳赶忙脱下皮袄,披上其肩,他也不客气,顺手紧了紧。

萧正阳道:“今年二月,恒叔走了。”平淡语调下,是阵阵刺痛。

公冶世英无言。

“临终前恒叔把他的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我。”

公冶世英依旧沉默。

“恒叔还把……”

“我相信恒叔!”公冶世英突然打断了萧正阳的话,“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去年我还碰到了当年传话的那位少年大夫,如今已是名声在外的名医了。”顿了顿,又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萧正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血海深仇,万不可忘;复仇雪恨,此生意义!”

公冶世英双眸一亮,隐现波澜,很快又复归晦暗,侧身叹息,尽显无奈。

萧正阳轻拍其肩,道:“恒叔不仅传了我毕生功力和血舞刀,还有一本‘无为真经’。”

“无为真经?就是那个……呃……什么的真经?”公冶世英震惊到说不清想说的话。

“对,就是无争道人巧夺天工创出的‘无为真经’。”萧正阳详述了得经过程及薛恒临终叮嘱。

公冶世英又惊又喜又激动,颤颤巍巍地接过记载真经的羊皮,心底深处有一道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奶奶的!小爷终于可以习武啦!”萧正阳面带郑重,道:“真经博大精深,奇妙无比,修习其内所载功法不亚于登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它趋之若鹜、垂涎三尺。未免无谓祸端,你先将它背下记熟,然后直接烧毁。”

“这个道理我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烧毁?那你呢?”

“我就不用了,做人还是要知足的。”

“好个小白!年纪不大,气度倒是不小!”

“本门‘天元功’、‘刀剑诀’比之‘无为真经’有所不如,但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奇功,又得了恒叔数十年功力,我一人身兼三奇,这等机缘我若还不满足,那也太过贪得无厌了!所以说我这不叫气度大,我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想到不远处还有人在睡觉,这对少年人急忙止笑。

沐炑听到笑声,结果远比预想中要好,便也踏实入睡养伤。

真经不仅奥义精深,措词用句同样拗口生涩,且夹带不少生字,纵使公冶世英记性上佳,仍是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通本真经背下,不禁感叹道:“唉——小爷的功夫梦怕是又要破灭了,从头到尾没一句看得懂的!”

萧正阳宽慰道:“寻常功法尚不能一蹴而就,需经历许多个三九三伏才能有所成就,更何况是这等精深奇功。”

公冶世英耸肩摊手,摇头苦笑。

大雪日,天降大雪。

盟主塚,位于天元城以北十里,乃历代武林盟主埋身之地。

萧正阳、公冶世英等人以树枝清扫诸先辈坟头积雪,并一一跪拜叩首。最后,萧正阳来到父母坟前,恭恭敬敬重磕三个响头,含泪颤声道:“爹、娘,阳儿回来了!”

寥寥数字,直捣人心,教人动容。东方燕埋首于公冶世英胸前,梁筠竹低声抽泣,慧痴闭目合十,默诵经文,沐炑双眼蒙雾,摇头怅叹,谭纶四人亦是唏嘘不已。

急促的踩雪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闻声望去,一人快步而来。

“信义叔叔!”东方燕、梁筠竹喜出望外,不由四下张望,殷切盼望别的身影出现。沐炑并不意外,她早猜到了神秘高手的身份,也暗中见过面。

罗信义持枪梗脖,满面肃容,径自走到萧正阳面前,丢下长枪,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嫂子命丧我手是不争的事实,我无话可说,你来吧!”说着,闭目昂首,静待那等了多年的时刻地来临。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萧正阳作为当事人,承载了所有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一时间心乱如麻,神情复杂。直视罗信义,那痛心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凝视许久,复杂褪去,心率平稳,血舞刀慢慢擎起,猛的高高跃起,激起大片积雪……

“阳儿……”

“小白……”

“正阳哥哥……”

谁都没想到他会真的出手。

雪已停,风未歇。

萧正阳、公冶世英一行人由北门入城,抬眼望去,皑皑白雪覆盖了宽阔的主街,行人寥寥,脚印零散,两边房舍大多门窗紧闭。偶有三两狗吠,引出阵阵回音,更显静谧萧索。

一行人纳闷对视,带着满腹疑惑穿街过巷,来到英雄酒家。入眼冷清,偌大的一楼大厅,仅坐着三桌客人,听到有人进门,漠然地瞥了眼,又顾自吃喝闲谈。

公冶世英环视一圈,除了那三桌食客,还有一名缩在角落里打盹的跑堂小二,喊道:“小郑、小郑!”连叫两声不见回应,正想上前,东方燕先他一步冲了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拍开支着面颊的手臂。咚一声响,跑堂小二前额直接磕在桌面上,惊痛交加,困意消散,跳将而起,正欲发火,看清二人,急忙变换嘴脸,满面堆欢,点头哈腰道:“呀!是公子、小姐呐!小的见过公子、小姐!”

东方燕喝骂道:“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大白天的不好好招呼客人,公然睡觉偷懒!是不想干了,还是不想活了?”

“是是是,小姐教训的是,小的知错了!”

公冶世英问道:“柳大哥呢?”

“回公子的话,从昨日清晨起,小的就未见过掌柜的。”

“那你可知道柳大哥去哪里了?做什么事情去了?”

“小的不知。”

“在柳大哥出门前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没有……噢,大概是在三天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掌柜的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就一直心不在焉,隔天就匆匆出门了。”

“什么信?”

“这个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送信的是什么人?”

“容貌没看清,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从声音和身形上看,应该是位壮年男子,把信交到掌柜的手中后,没作一丝停留,来去都很匆匆。”

“除了斗笠,还有别的什么特征么?”

“呃……不高不瘦不胖不矮,跟掌柜的差不多,穿着的是一件很普通的灰色粗布棉袄,没有携带兵器……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近期可曾见过四爷、五爷?”

“小的未曾见过?”

“那姑爷呢?”

“小的也未曾见过?”

公冶世英眉头微皱,自打进城,所见所闻无不有异,处处透奇,满腹疑云,稍作沉吟,道:“吩咐厨房,给我们做些吃的来,再烧些热水。”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

“热水多烧些!”

跑堂小二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即明话中之意,道:“小的明白,小姐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说着,逃也似的跑开了。

公冶世英招呼道:“饭菜没这快,大家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吧。”萧正阳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公冶世英摇头道:“说不上来,总感觉怪怪的……”

这时,一名食客开口道:“你们听说了吗?”旁边人问道:“什么我们听说了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没听说?”

“真滑稽,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听没听说?”

“皇帝老儿忽然下旨,昭告天下,称西河庄庄主系武林盟主林复,心怀不轨,假借武林盟主之名恣意煽动二十余万江湖武人大动兵戈,以至酿成不可挽回之恶果。依律对首恶林复处以凌迟之刑,帮凶古长青处以腰斩之刑,西河庄一干人等男丁充军、女子流放,西河庄名下所有产业悉数充公。另外还撤销了武林盟主之职,原隶属武林盟主的网罗、扬道、锻武三大堂成员按个人意愿并入锦衣卫,不愿加入者,一律发放纹银十两,就地解散。”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啊,这事发生都两个多月了,我们早就知道了。说来也真是奇怪,皇帝老儿派了两千锦衣卫外加五千精兵去围剿西河庄,结果却扑了个空。偌大一个西河庄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不仅上千人音信全无、不知去向,连庄内的所有物件都跟着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独坐一桌的食客轻蔑一笑,道:“都这么老掉牙的事情了,你们还说得这么津津有味!”此话一出,引来在场所有人侧目。

最先挑起话头之人一脸不服,道:“听阁下这言外之意,似乎还知道更为新鲜的趣事,不妨说来听听!”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则想的是等下如何嘲讽对方。

“不仅新鲜,还更大。”

“更大?再大还能大过屹立江湖一百七十余年的武林盟主之位被撤销?”

那人以一种看待无知稚子的眼神瞥了眼问话之人,摇头轻叹,稍稍呡了口酒,带着一脸不以为然,缓缓吐出四字:“深廷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