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飞机即将降落，请您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空姐走到钟子枫面前弯腰小声的嘱咐道。
钟子枫点了点头坐直身，不自觉竟然睡着了，连机上广播都没有听到。夜间航班还是第一次坐，下了飞机坐的士来到城市中心，深夜，四处飘荡着鬼魂，他们或无意识，面无表情，或满面愤怒横冲直撞，又或着一身红衣，对路上游荡的行人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虎视眈眈。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人鬼共生，只不过鬼始终是鬼，而人却不一定总是人。最近不是又开始流行那句话吗，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钟子枫走到鬼都入口前，停顿了一下，再次转头看了看身后人间，随后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鬼都境内。
深夜正是鬼都最为热闹的时候，虽不如前些日节日时的盛况空前，也还是满满烟火气息，没走几步，一白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钟子枫笑了笑，这也算是老熟人了吧。
“钟先生，都主请您前往都主府小叙。”白衣少年躬身向钟子枫行了一礼，便领着钟子枫一路往都主府去。
远远看着，陆离卓一身白衣，在门口等候，钟子枫走上前，请鞠一躬，算是打了招呼，陆离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引钟子枫进了府。
“早知先生会再来，只是没想到会是独自一人，您的两位手下呢？”陆离一边引着钟子枫往客室走，一边问道。
“这事儿，我一人足以。”钟子枫笑了笑，他心中的百般苦涩，又怎会说与他人听，这是他有史以来唯一一次，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连主意都零散到不成体统的行动，他把它叫做真正的冲动行事。
“好，不过在您做决定前，我想先带您看样东西。”陆离轻轻拍了下手，那白衣少年便端了一个小木箱上来，走到钟子枫面前，将箱盖打开，里面放着或新鲜，或已经枯萎到看不出原貌的，叶船。
“你走之后，他每天都会叠这个，口中喃喃自语的说要叠给弟弟，铁窗外树上的叶子都被他拽没了。当然，”陆离坐下后，喝了口茶，接着说：“他的噬人之性也依然保留着，虽在我这宅子里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还是极其凶险，前些日竟开始啃咬自己的胳膊，为了保护他，我们只能从外面寻来动物尸体，供他食用，但是照目前状况来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陆离的话，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往天平的两头各自加上了砝码，让他更难权衡，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沉吟了一下，他开口道：“他可有说过什么别的话？”
“他说，世界即将毁灭，他要带着弟弟逃走。”
钟子枫苦笑了声，心里想着，他可知自己便是那毁灭者。
“听说前些日，都主向冥界求兵了？”
“正是，我鬼都经此一事，兵力大不如前，还有宁王旧部残余，在都城内兴风作浪，造事端，前日得到线报称，那些余孽，暗地里联系了阎翎的人，企图对我鬼都不利，因此，本王才想冥界求兵。”
钟子枫皱着眉头，大脑内思绪飞速旋转，大概这所谓的宁王余孽，不过是阎翎留在这边的眼线，想趁两败俱伤，秩序混乱之事，趁火打劫，拿下鬼都。如果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他的部下，去往人间，那可真就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大人，东市街又有人蓄意惹事。”
“按照往常办了即可，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只是，这闹事之人要了当中咬了茶馆客人的脖子，导致其魂魄受损……”
“混账！”陆离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真是越发猖狂了，去，把那厮给我抓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下人退下后，钟子枫说道：“都主大人，依我看，这趁节日庆典混进鬼都的脏东西，可不少啊。我一直觉得阎翎对此事的态度有些不合常理，现在想来便明白了。”
“钟先生说来听听。”
“与其让宁王来当这个都主，不如放你出来，两兄弟斗个你死我活后，两败俱伤，伤了元气，他们坐享渔翁之利，至于什么时候最合适呢？当属盛典前后。只是，他们也许没想到你会把钟子宇带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你杀了共同看过钟子宇的同伙，会立马回鬼都，那么钟子宇便会流浪人间，大开杀戒。”
陆离看着钟子枫，两人就这样对视了数秒，陆离突然仰天长笑，“论谋略，钟先生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钟子枫摇头自嘲道：“我若是高手，就该把事情想到前面，而不是现在在这里马后炮。”
“大人，西市出现混乱。”
“大人，北市……”
其实已不用人汇报，两人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城里吵闹的声音，陆离看了钟子枫一眼，朝旁边喊道：“白，你带钟先生去他要去的地方，其他人跟我走。”
喊完转头看向汇钟子枫，郑重的说道：“做你心中所想的选择，不要在意其他。”
钟子枫点了点头，随着白衣少年去往那杂物房，此刻都主府上已经乱作一团，隐隐可以看到院墙外有火光，钟子枫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随着白衣少年来到了那个熟悉的监牢中。
屋里依然灯光昏暗，散发着恶臭，铁牢里的钟子宇缩成一团，听到有人进来，慌忙抬起头，向外看，对上钟子枫脸的那个瞬间，有一刻的神采，转瞬又变回暗淡的目光，叠起手中的叶船。
“哥哥，是我。”钟子枫慢慢蹲了下来，看向牢笼里的钟子宇，轻声说道。
“子枫？”那个久违的声音，从对方口中说出，钟子枫再次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逆行的那种痛感。
“是我，哥，我来救你了。”这句话一说出口，钟子枫自己便愣在了原地，在这之前，他没有做任何的决定，甚至故意不去想这件事情，反复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像个大人的样子。可到了这儿，脱口而出的竟然就是这句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听从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