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到了一块去, 但是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袁绍军失败了,而曹军成功了。
一口气将袁绍近三分之一存粮付之一炬的曹军,在忽然北攻策应的同僚掩护下顺利南归。
实话说这些损失对于袁绍军本应当无痛无痒……本来是如此。
在袁绍看来,这也不过是他一小轮较量的失利,况且他亦是听闻曹营的粮草也被点燃了,消息没有传来应当是曹营那边信息瞒得比较好而已。
同时这部分粮草的损失不过是这一区域的储粮而已, 这个数量也没有能让袁绍心疼的程度。
但是他如此看,旁人则不。
袁绍位于后方, 得到的消息均都是经过了一定程度的加工,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处在前线的士兵遭遇了什么。
事实上,前线的兵士们享受到了可能是史上最早的精神攻击。
率领兵士前去袁绍营中点火的正是关羽,而于此点坐镇指挥的,正是前来投奔汉室的刘关张三兄弟。
在得知曹营粮草的特殊防护能力之后, 刘备便以此为饵, 请袁军入瓮,而在偷袭袁营粮草成功之后,刘备更是使用了他老祖宗刘邦的方法, 照搬了一回“四面楚歌”, 组织曹军隔着黄河对那儿唱军歌。
也不唱别的, 就唱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尤其是那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简直就是活生生得在戳对面那些袁兵的心窝子。
这些被袁绍当做先锋军使用的袁兵,大部分来自公孙瓒的部下, 而公孙瓒麾下的兵士又大多为镇守边关的汉室边军, 这些人的构成和袁绍的私军有很大的不同。
其实袁绍帐下的兵士们, 成分一直都比较复杂。
有仰慕他四世三公高贵身份而前来投奔的,也有被他折节下交的姿态所『迷』『惑』的,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袁本初财大气粗,能够给他们足够利益,给他们好处,甚至于,最后的这一类人,占了大多数。
而且袁绍自其年轻时就爱交好游侠、死士,这些人本身就没有什么社会责任感,只为知己者死,不为护国者生。
若是对付这些人,哪怕在他们耳边唱十天《大风歌》都没用,但是对付边军,却是一种折磨。
且隔岸的曹军不知为何声音还特别大,每一句伴随着鼓、锣、还有一种拥有极为尖利响亮之乐音的器具轻轻松松便传过了河对岸。
都是兵士,中气十足,男音浑厚,句句掷地有声。
除了唱歌,他们还来了个一日三问。
“尔可为我汉家男儿?”
——是。
“尔可为勇士?”
——是。
“尔缘何助贼而不与吾等同行?”
——是啊,为什么呢?
他们是汉室兵士,守卫大汉边境,曾驱狼吞虎,铮铮铁骨,为人所敬。
与袁绍军战,因其攻吾主公孙瓒,那,他们为什么又要和曹军战?
因为他们是袁绍的部下。
不,不是的,他们不当是袁本初的部下,他们是公孙瓒的旧部,是汉大司马刘虞的旧部,他们当立于苍天之下,而非被对岸那些兵蛋子说得抬不起头来。
更不应连一句“猛士”,都没有胆量往自己身上按。
“君可归?”
“可归?”
“归?”
——『奶』『奶』个腿的,归就归,还怕你不成。
不过归之前,他们还要做件事。
袁营哗变了。
袁绍对待这些属于公孙瓒的部曲的态度是警惕又防备的。
他将这些人充作冲锋炮灰部队,这些兵士被袁军单独关在一个地方,非战之时更是没收武器,然,有心总能算无心,战争又已持续大半年,这些时间内这些兵士都还算老实,袁军自然疏于防范。
一日夜里,曹营这边隐约听到了对岸的惨呼声,还有沉闷的钝器撞击声,一时之间曹军有些分不清这是对面要攻过来还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众人一时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整装备战。
他们虽也担心这是疲军战术,但看看距离天亮也不过还有三个时辰,便想着暂且看看情况也无妨,仅仅一个晚上并不会如何削减兵士们的战斗力。
于是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黄河沿岸之时,他们便远远看到一队兵士,单膝跪在黄河彼岸,这些人面上染着血,身上带着伤,曹军可以清晰得看到就在不远处的遍地尸体,还有原本清晰可见的字军旗全数不见,唯有最后一柄军旗被为首的汉子拿在手里,见到曹营注意到他们,为首之人将字旗横过来握在手心,向上一捧。
他声音沙哑,却也洪亮“吾等均为汉室边军,共四百六十四人,已绞尽叛逆,现,请归。”
刘备于对岸,一眼看去,跪着的只有一百余人,剩下的三百多人所在,自不必多提,他喉间一梗,忙深吸一口气,冲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以军礼回“壮士,且归。”
“喏!”
为首之人手一扬,将手中最后一柄袁旗掷向黄河,然后他站起,看着对面曹营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有若干艘木船被推出,对方的主帅亲自上船,仅仅带了若干个兵士便来到了对岸。
刘备亲自去迎,自然是引来了反对的,袁绍军之前能干出以数千兵士为那十多个兵士烧粮打掩护,焉知此次又不是一次『迷』雾?
对此劝告,刘备却面东一个拱手,他言辞极其真诚“备信吾汉军不屑如此鬼魅伎俩,也信备之双眼,对英雄,不当以恶心以待。”
“既如此……飞同大哥同去。”张飞对他一个拱手,压住了想要一起去的关羽“二哥你且留下镇守,我同大哥的后方有二哥在,吾等心安。”
刘备亦是冲着关羽微微点头,于是便同张飞,并另一个小兵上了船,关羽立在后方,他手握曹『操』赠与的槊刀,指节用力绷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刘备的身影。
河对岸,刘备刚一下船,便快步走到为首的将领身边,将人扶住,道“吾汉之壮士,且随备还。”
那人对着他微微躬身“在下 有一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眼中含泪“可否,将余之部将,一同带归。”
刘备先是一愣,然后很快领悟到他指的并非是这边的一百个兵士,而是已经阖目了的那些,他轻叹一口气“自然,备会将其带回家。”他顿了顿,又说道“便是袁绍之反兵,备也当好生安葬。”
他看着入目所见的一片血『色』,不由长叹“本都是我汉室好男儿……”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又一声叹。
曹军的船来来回回足有八次,才将这些汉军带了回去,而刘备亦是成了第一个占据黄河对岸之地的将领。
曹『操』听闻了此次战况亦是唏嘘不已,他派了良医前去战场,要求定然要医好这剩余的一百多个壮士,都是好汉子,没有死在战场,却是死在感染上……便太可惜了。
然,另一方的袁绍本人听到了如此消息后,难得雷厉风行了一回,他不顾谋士劝阻下令各战线,全数诛杀原属公孙瓒的部下。
公孙瓒的旧部措手不及,多数被自己的新同僚斩杀,但也有和这位归汉的兵士一样带着点小思想的兵士拿出了武器反抗,袁军一看,嘿哟,你丫丫的还藏了兵器,明显就是有贼心啊!
曹军还什么都没干,对面就开始互相打爆狗头了,吕布所驻守的那一处更是离谱,那儿本就被俘虏、消耗了一群公孙瓒的骑兵,后来也来了补给,但是吕布多会打骑兵,现在无论在装备、气势、指挥都不是他的对手,对面硬生生是被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吕布这一日正坐在小山坡上啃着柿饼,一边苦恼要怎么写战斗总结报告,总不能写:敌袭,布退之吧。
太干巴巴了,他另一手掏出了在曹营兵士里头流传胜广的文书,此本书正是由他们的兖州主簿夏安然所书写的《曹孟德传》。
堂而皇之在上班时间偷看小说书的吕奉先美滋滋又熟稔得翻到了一页,那里正是描写他吕奉先同曹孟德初见时候的场景,你别说夏安然这小孩不光做东西好吃,想的东西稀奇古怪,单单就说写这话的本事,就让人读得心里痛快。
吕奉先的视线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夏安然描写自己初登场时候的场景,就和描写孙坚时候一样,夏安然在描写吕奉先的时候,用了许多外貌描写词汇。
耿直的吕布自然不知道这是一个小说家用来凑字数的方法,他只以为夏安然当真是在夸奖他的装备英武不凡。
浑然忘记他同曹『操』初一见面的时候,哪有穿什么英武不凡的铠甲,他明明穿的是一身的薄甲,夏安然完全是根据自己的想象所书。
小说吗,开局一设定,发展全靠浪,看个痛快就行了,难道还要在小说里面找历史不成?
但是夏安然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还没有出现小说、话本的年代,他写的这一本书,人家全都没当做是小说在看呀。
在得知这一本小说还是连载小说,还是未完待续之后,但凡看过这本小说的人全在眼巴巴期待自己的出场,偶尔看到自己的登场,又有了对自己的描写 ,恨不得将这一页撕下来藏起。
当然谁也不敢这么做,所以他们想了别的办法,譬如吕布手中的这一本,就是他自己摘抄的。
完完全全的是一本盗版!
夏安然当然不知道他的小说书居然还没有发行就已经先有了盗版,不过如果他知道了这居然是手抄本也不知道该觉得生气还是愤怒呢。
吕布又将这张自己登场的语句看了一遍,依依不舍的合上了书。心里面想着等回了昌邑必须催促一下小夏主簿赶紧更新后文,可怜的小夏主簿这段时间为了调动军粮是真的要忙到翻肚皮了,他也绝对想不到这本书居然流传度那么广。
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来催更新了。
至于吕奉先所期待的下文,应当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出现的。
合上书本的吕布就被眼前所见之景给惊了一下,只见河对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战作了一团,厮杀声震天。
他潜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部署,营帐内井然有序,应当不会有人敢不经过他的命令前去偷袭,他再定睛一看,对打的双方兵士均着袁绍的战袍,居然起了内讧?
吕布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随即很快想到此时若不趁火打劫……见缝『插』针……也不对,应当是天赐良机,若不把握天赐之机,天咎也,更何况夏安然在书中不是也写了,没有机会的话,创造机会也要上。
兴致冲冲的吕奉先很快下了小山坡,他令人留在山上注意着对面的动静,他是打算去收人头的,可不能去的太早若是到达的时机不对,反而会令对方二军联合起来对付他。
吕布令手下不动声『色』的集结,又将渡河的小舟暗中推出,直至小坡上观察的兵士给予告知对面胜负将定,他才率人登舟过江收割一波。
只是,原本以为自己第一个获取大捷的吕布,可能要失望了。
在他的捷报抵达的时候,先一步取得战果的刘备已经在河对岸站稳了脚跟。
曹『操』先后接到了二人的战报,心中却一时说不出是喜是悲。
刘备亦是感慨万千,他先后从曹『操』、袁绍结识,与曹『操』结识在刘备在洛阳游学的时候,他曾受雇于曹『操』。
而后他在为游侠之时,亦是得到了袁绍的礼遇,对刘备而言,他在心中于此二人并无倾向,只是此次袁绍所行,实在算得上倒行逆施。
他又身为汉室宗亲,自然要维护汉室尊严,故而于曹『操』这边参战。
但当过了河岸之后,他看到了满营的尸首,又看到有的兵士身边并无武器,显然是在猝不及防之中被杀。
这些人都与他们有着同样的长相,曾经也都同为汉室亲兵,若非因为袁绍,这些人最正确的地方应该呆在边疆,他们的敌人也不应当是有着同样面貌的汉人,而当是匈奴人,更不会死在了自己同胞手中。
刘备无意指责曹『操』,他在曹营,心中自然清楚,此战非曹『操』之过。
也但是在描写的书信之中,他还是将这一股沮丧的心情透过文字传达给了曹『操』。
当夜,曹『操』辗转反侧,终是没能忍住,爬起床来顶着一轮明月,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写完之后,他又叹了一声,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明白,当年同为伐董志士的小伙伴,怎的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究竟是人心易变?还是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袁本初?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已无后路,二人都没有了后退的方法。现如今,这两人都已经被困在滚滚前进的大车之上,怎么走,如何走,能不能停,都已经不由他们说了算了。
曹『操』本人感叹,完了就算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纠结于过去的人,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无意间从荀彧那边得知曹『操』又写了一篇大作的夏安然,怀着敬仰之心去阅读的时候,见到的居然是这首《蒿里行》他简直出离的愤怒。
夏安然自然不知曹『操』是由感而发,他只觉得曹『操』是在轻忽他的劳动成果。
什么叫白骨『露』於野?什么叫千里无鸡鸣
当他是死的吗?
出离愤怒的夏安然脑子一热,令人带了好几只鸡,在隔天跑到刺史府周围,天刚破晓,那几只本来有些不安的公鸡还是非常有职业道德得打起了鸣。
哪来的鸡?
被鸡鸣惊醒的曹『操』初时还以为是膳房采买了几只公鸡尚未宰杀,但是后来他就发现了不对,这鸡叫怎的还是四周环绕声,再寻了仆役,后者满脸复杂得将事情经过一说,等弄明白是夏安然做的,曹『操』登时哭笑不得。
咳,就和写小说一样,写诗的时候当然也会使用一下夸张手法。
曹『操』不知道这是夏安然为了自己的努力工作效果被忽视而不满,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诗,正是夏安然的原动力,可以说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不让这两句诗出现,结果现在被曹『操』又写了出来,他当然心中要有不满。
曹『操』还以为自家的小孩儿当真以为他没听到鸡叫,所以特地找来给他听以安慰他的。
对于心爱的谋士,曹『操』一直都是很宽容的,他当然不会去责怪小谋士的小天真,不光没责怪,还把他感动的怪厉害的。
当天就赏赐了好些小东西给夏安然玩,但是既然他没说让夏安然把鸡拉走,夏安然眯了眯眼睛,就当做不知道,连续七日,曹孟德都在鸡鸣声中起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些鸡叫得有些早,尤其是到了后来,明明尚未日出,这鸡怎的就打鸣了?
夏,扒皮,安然深藏功与名。
直到后来,曹『操』实在有些扛不住这待遇了,他又不好对夏安然说,毕竟这都是小孩一片真心,只能找来曹纯,极其委婉得告诉弟弟,阿兄我年纪大了……这两天睡不好,真的要撑不住了,头发都在掉了!
而且你嫂子,你懂得,她也要忍不下去了,昨天已经拿起菜刀想要出门了,如果她真的出去就要伤害景熙的心了,所以阿弟啊,你还是委婉得同景熙说一下,这个事吧,是阿兄不好,我以后写诗一定尽量写实,再也不用夸张手法了。
曹纯啜饮着曹『操』亲自为他倒的茶水,面上不动,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他当然知道夏安然在倒腾什么,这几天夏安然每天天还没亮就下床到刺史府门口去鼓捣这事,到了下午就一直在打哈欠,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但是对于夏安然执拗的东西,曹纯也从来不曾制止就是了。
等回去和夏安然一说,后者长舒一口气,当下就抱着被子回了床,直言要去补个眠。
曹纯给人将黑发松开,以指腹在人头上按压,舒服的夏安然幸福到打起了小呼噜,整个人都像在温水里头一样要化开啦。
等一觉睡醒,夏安然才恍然自己之前是干了多幼稚又无聊的事,他忙将这事团吧团吧塞进了黑历史箱子里面,这事若是小少年们干出来的还能说一句可爱,但是他一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这是在卖蠢不成?
哎哟喂!!也不知道大家以后要怎么看我啊!
太丢脸啦。
但是事实上,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随着曹军突进到河对岸,也以为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俗话说“背水一战”并非是好事,于兵法上认为,若背靠河水,便意味着一旦生变,容易无法安然撤退,原本曹军在河对岸,以守代攻,如今突进到了对岸后,便立于被动之地。
无论粮食补给、接应、后撤都不再是易事。
出于这些因素,曹军必须快速行军,尽可能得在袁绍军的补给到达之前尽可能得突入袁绍军腹地,更多的地盘意味着更多的后路。
也只有在这时候,前突中的曹军才意识到自己的制式配备有多逆天。
指南针和地图的存在让他们对于敌方的地形了若指掌,地图上头甚至标会出了可能的陷阱所在,以及可能是什么样子的陷阱。
事实上,这一份地图已经不再是夏安然最早时候做出的图纸了,将士们手上的地图准确的名称应当是——战略分析地形图。这张图纸统一绘制,但是在文武培训班的时候截取了部分地图块下发给了诸位学生,作为考试题目。
一来考学子们是否能够掌握观看地图的能力,二来也是考察学子的战略分析能力,学子们看到地图,以守方的角度在图上绘制如何守住此处关隘,并且要详细写清理由、方法、目的。
阅卷老师自然不是普通人,曹营的几个空闲又善于守道的武将都参与了批卷,脑洞大开的被丢到一边,确认可行的则被记录了下来,再经过守道的将士们完善,将平平无奇的地形图转为杀气四溢的陷阵图。
地图当然不会明明白白得告诉学生这是哪儿,而且也不止一个地方,兖豫二州本地的地形图有,也有将士们就自己记忆中所绘出的,作为作业、案例、示范、教材轮番出现。
毕竟兖州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谁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就是来自北方的。
而且那时候除了少数几个人,也没人会想到有朝一日,曹『操』会同他的好兄弟袁绍开战。
然,有备则无患,两年的积累之后,在开战的第一时间,这份战分图就落到了诸位将领的手中。
这次参与进攻的将领有些参与过批卷、出题,但是绝大多数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等拿到了地形图,不过数息之间,便看得冷汗涔涔,其中有不少地方是他们之前全然没有注意到的危险地带,这份地图的提示作用极大。
但是地图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像有人在后世会提问,为什么古人在行军过程中明知某些地方会有埋伏,却还是一定会进去,哪怕是傻乎乎得举着盾牌也要进去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在没有炸『药』、没有盾构机的古代,所有能够行走的道路都是被人一点点踩出来的,效率低下不说,多半又窄又难走。
但是尽管是这样,能够踩出这一条路也是极限了,还想要选第二条路?不存在的。
故而,曹军如今亦是如此,他们虽然心中清楚哪些地方可能布有陷阱,甚至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兵种在等着自己,但是还是不得不入,他们在带足了补给之后,深入敌腹,沿途遇到若干空城,也不知是袁绍撤走了里面的人还是这几座城里头的人已经被充作劳役。
曹军倾向于前者,因为他们找遍全城,也没有发现粮、水。
虽然有几个大水缸,但是谁也不敢喝里面的存水。
现如今又是夏季,天气炎热,曹军所带的水必须要保证补给,想来这也是袁军意料之中的,他们在撤离之前便封堵了上游的溪流,又掩埋了井洞,想要『逼』得曹军无水可饮。
黄河以北地区地势西高东低,曹军所行进的地区又以平原为主,如此行为的确可以封锁曹军的饮水,降低他们的行进速度。
本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曹『操』西征张绣那件事情的话。
除了粮食,水自然也是军需物资,不过不便携带运输,所以夏安然想了很多办法方便曹军就地取水,所以在发现水井被破坏,如果要修复不知道要花费多久的时候,曹军就直接放弃修井的念头。
他们直接在井的边上搭建起了一台简易凿地机,和兖豫二州夏安然到处想办法打的深井不同,袁绍自然没有掌握这项技术,所以沿途城镇的井都是浅层,地下水又不是只有一股,能够在这里造井本身就已经给曹军指引了方向,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维护这口子井,只需要凿出地下水来即可,还不用修不用建。
轮番使用凿地机的情况下,一口井也不过是大半日的时间就能出水了。等凿地机带上了水渍后又向下打了两下,地下水便汩汩涌出,这时候役夫拉起铁钻头收起来,原有的架子被改建一下之后就是一个井轱辘,差不多就是同时,一个滤水装置就已经做好了。
刚出土的水当然干净不到哪儿去,理论应当等上几日,但是曹军懒得等,舀去最初的几桶污水之后便将一桶桶水灌入了放了竹炭、沙土、碎布料、碎石等物的木桶中,这些水从木桶下方流出时候,已经干净了不少,再烧沸后便可饮用,这时候本来就是夏天,点火也很容易,花的功夫虽然有些大,但是倒也算方便。
曹营的将士们对此一致给予好评。
袁绍军万万没有想到点亮了科技点的曹军居然还带这么玩的,他们撤退前的连翻动作不过使得曹军慢了几日而已,很快他们便又被追上了。
在被追上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抵达约定好的汇合点。
同历史完全不同的是,曹军在这一场与袁绍的对决之中,竟然最后变成了进攻方,他们深入敌方腹地,靠着后方稳妥的粮草运输,一时之间竟然和袁绍军将战局转变成了拉锯战。
这样的情况是袁绍所料未及的,在他的想象中,深入敌方腹地的明明应该是自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前线竟会失利至此。
而自己又在人数、装备、辎重均占优的情况下,为什么反而被曹军压着打?
袁绍此人『性』格之中,有着一个最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刚愎自用。
倘若他当真是一个雄才伟略之主,那这倒也未必是一个缺陷,可惜他不是。
他走出的第一步错棋,就是不应当在刚刚战胜公孙瓒之时没有选择先稳定后方,将公孙瓒的势力完全消化之后再南下攻曹,但袁绍当时只看得到表面的情况。他觉得不能再让曹『操』的势力继续发展,于是仓促之下派兵攻打。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致命的大错,但他第二个错误便是他将公孙瓒手上收编的部卒编为了先锋官。
若以他的想法,这本身也没有大错,公孙瓒虽然有将这些部卒当作炮灰的想法,但是在他的理念里面,也不至于到一去不回的程度,无非只是减轻一些他自己亲兵的损失而已。
但是偏偏曹军的实力超过了他的想象,使得公孙瓒步卒的死伤到了触目惊心的数字,又因为刘备那边的催化作用,使得他又下了第三个错误的决定。
当时他身边的谋士都劝他万万不可如此行在战前杀卒,尤其是如此大规模的斩杀之事。
他完全可以趁着前方公孙瓒部卒尚未注意之时,将其调离前线打混编入袁绍旁的部卒之中,但是袁绍没有认同他们的说法。
他认为公孙瓒的部卒就如同一一个个铁痢疾,安『插』在他前进的道路上,随时有可能使得他马失前蹄。
而他的第四个错误就是明知曹营拥有凿深井的能力,却没有加以重视,他的部卒,非但没能因为撤退前的种种举动拖慢曹营的行进速度,反而因为如此大规模的破坏举动惹来民怨,也同时降低了他们自己的撤离速度。
这一个个本来并不致命的错误,同时被引爆,致使袁绍面对了如此窘境。
曹营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收割袁绍军的尾巴,袁绍退兵每与曹军交锋之时,接触一下便被吃掉一块,慢慢的,有兵士跪地投降,更有守城的将领,率全城人民投降。
当曹『操』亲临前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所派出的部卒,竟已经将袁绍『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袁绍同曹『操』各自骑在马上,隔着自己的部卒,远远观望。
这一刻双方脑中这奇迹般的同时想到了一个场景。
在他们幼年的时候,曹『操』还只是一个宦官家族的子嗣,袁绍也依然还是个不太受宠的庶长子的时候,双方曾玩到一起,那时候他们的玩伴有很多人。
还叫曹阿瞒的曹『操』一向会来事,那时候的袁绍虽然有些呆,但是他的出生好,身边也围绕着一群人,所以往往两人在玩耍的时候,都各自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像模像样得进行对战。
那已经是近30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他们如今又站到了同样的局面。
只不过所指挥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两三个小童,而是千军万马。
罢了,既已如此,又何必再追忆过去呢?
不妨策马扬鞭,肆意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