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的亨利约莫听懂了林岚的意思,还想纠正, “韩先僧是很帅, 可我说的是带你去美国, 当然,要是你没有结婚的话……”
然后他就听见韩青松一字一顿地道:“亨利先生, 能打架不?”
亨利立刻摆手, 牛仔都是决斗的,他才不要和韩青松决斗。他可听撒王说了,韩青松特别能打, 还是神枪手,自己一点胜算都木有。
林岚笑得不行了, 赶紧跟他们说正事。
比如宝石这个事儿, 她说不管用,方主任可能也没辙,但是亨利这个国际友人说话就有点用。现在他们虽然有宝石, 却看不到利益, 上头自然就没兴趣。方主任可以在一个地区说话管事, 走出去却不行, 跟欧洲人沟通那就更没资格。
亨利可以。
于是亨利给联系欧洲同行——这一次还有几个欧洲国家的专家组来访问, 同来的有不少记者, 亨利和他们不少人都认识。
邀请几个记者过来拍照然后回国宣传, 再联系欧洲的珠宝商,邀请他们来参观、指导,提高自己的宝石加工技艺, 顺便引进几台先进的机械,再和外商签订长期合约,为祖国赚取外汇。
这是常规合作路线。
只是就这个常规也不那么容易,因为外商会扯皮、想方设法压价,用极低的价格购买粗加工的原石,而不肯高价来购买成品。而国内对这个不重视,中央又在进行激烈的政治运动,几乎没人关心过问,所以长期谈判拉锯也是肯定的。
林岚倒是不急,她现在只想让亨利帮忙把这个宣传出去,让喜欢宝石的欧洲商人看到商机,勾着他们让他们惦记着,这就成了。
等国内局势一稳定,改革开放以后,宝石生意就会自然而然地启动。
林岚申请成立一个宝石设计办公室,可以花钱请国外珠宝设计师来培训自己的设计师。结果原本谈妥要来的意大利珠宝设计师改变主意,要求中国提供原材料出口他们才会进行合作。
因为他们看得出中国急需增加外汇创收的途径,一旦有门路,哪怕再低的价格他们也会答应的。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中国『政府』并没有如他们所愿!这会儿没人顾得关心什么石头,让他一边凉快去。
所以这事儿暂时搁置,却也成功勾起了欧洲宝石商们的兴趣,让他们梦想着可以来中国低价发财。
此时后话。
且说林岚家除了韩青松,孩子们轮流陪着亨利四处下乡采风,几个孩子包括大旺和沈遇在内,口语飞速提高。他们和亨利日常用英语对话完全没有问题,麦穗和二旺甚至还能简单讨论一下西方的时尚、历史以及政治。
林岚看在眼里,老母亲的心都飞扬起来,她还直接给陆锦绣打电话,托他给买了一台双卡带的录音机。
陆锦绣接到她的电话比接到韩青松的高兴,他动作也快,没两天就托火车列车员给带过来,还附送了一些英文卡带。
有这个帮忙,林岚家所有人的英文水平都提升一个台阶——包括从来不说的韩青松,耳朵里天天听着,都约莫能听明白日常对话。
亨利这一趟来,林岚对他照顾周到,当然也没少压榨他。
宝石突破口是他帮忙打开的,同时还介绍国外的地震专家组给她联络,并且由此和地震局分析室的工作人员联系上,可以拿到一些更专业更具有时效的监控数据。这对她优化那本书的专业内容提供极大的帮助。
三旺在家待了将近一个半月零八天,6月初将和亨利一起回首都。
三旺来来去去已经习惯,反而是亨利各种不舍,要挨个跟他们拥抱。
他朝着麦穗伸手,麦穗笑了笑,主动张开手臂和他拥抱。
“亨利,欢迎你以后常来。”
亨利激动得把她抱起来掂了掂,“韩麦穗小姐,要是我今年十八岁,一定拼了命地追求你!”
麦穗笑道:“谢谢亨利的恭维。”
二旺拍拍亨利,示意他差不多就得了。
亨利一把将二旺抱住,“二旺,不如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个美国媳『妇』儿!”
二旺:“……”
亨利说得很激动:“我希望你和麦穗能去美国留学,我们的哈佛、斯坦福都是最好的大学,一点都不比英国佬的牛津剑桥差,就和你们的北大清华一样。我代表美国大学,欢迎你们!”
他又很用力地抱了抱二旺。
二旺放弃挣扎,任由亨利抱着他啰嗦了一通依依不舍的话。
亨利放开他就要去抱大旺。
大旺迅速地握住他的手,握了握,“亨利,欢迎你再来。”
亨利还要挣扎一下,另一条手臂去抱大旺。
大旺看他那么想抱抱举高高,索『性』把亨利给抱起来掂了一下。
亨利兴奋地嗷嗷叫:“!!oh,my god!!大旺同学,你的力气好大好汉得『色』母,我要是个女人,我一定拼了命地嫁给你……”
大旺面无表情地给他放下,他已经习惯这个美国佬各种信口开河。
亨利转身就把小旺抱起来,“小旺,你跟我去美国吧,我给你找一个很好的音乐学院,你可以去学钢琴小提琴。我真的好爱你的。”
小旺嘿嘿地直笑,拍拍他的肩膀,“亨利先生,你要早点结婚,希望下一次见面,你可以带着你的媳『妇』儿和孩子一起。”
亨利放下他主动跟韩青松握手,规规矩矩的,“韩先生,谢谢你的宽容大度。”
韩青松看他这么懂事,就道:“亨利先生,欢迎你再来。”
亨利立刻蹬鼻子上脸,“韩先生,我可以要一个临走之前的请求吗?”
韩青松看了他一眼,亨利笑得人畜无害,金发蓝眼,特别温暖无辜,他点点头,“你说。”
“我可以拥抱一下林岚嘛,我真的好喜欢她!”
韩青松面无表情,用力地抱了抱亨利,“谢谢你欣赏,我替她抱了。”
亨利被他勒得眼睛都瞪圆来,上帝啊,我有罪,这个男人力气好大,我想嫁给他!
韩青松放开他,让他和林岚握手。
林岚在一旁和麦穗靠在一起,已经笑得不行,亨利这个人怎么能这么逗比这么可爱呢,他真的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吧。
亨利和林岚握手,对麦穗道:“韩小姐,可以请你给我们拍照吗?”
麦穗笑道:“好啊,”她从三旺手里接过相机,这段时间她已经学得溜溜的,还帮亨利拍了不少好照片。
麦穗数了1、2、3,数到三的时候,亨利猛然发力,一下子把林岚来了个公主抱,“耶!!”
韩青松:“…………”
亨利看韩青松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笑了笑,立刻把林岚递给韩青松,让他抱住了。
把这个强壮男人的双手占满,他就没有手揍自己了,哈哈,亨利,你真的太机智了。
亨利给自己点赞。
韩青松接住林岚,抱着她没放下,一副真的怕她跟着亨利去美国的样子。
林岚示意他放下自己。
三旺:“亨利,你快走吧,你再住下去就取代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了。”
亨利:“撒王,你不要嫉妒,我最爱的还是你啊。你来年能去美国不?我们游泳队可以邀请你去参加友谊赛的。我可以给你找个美国媳『妇』儿……”
三旺:“亨利,你太抠门了!一个美国媳『妇』儿怎么够,你怎么也得一个国家给我找一个!”
韩家众人:“…………”
林岚:这俩逗比快走吧。我的儿子已经不是我的儿子。
三旺张开手臂抱住林岚,不舍道:“娘,我给你打电话啊。”
林岚:“不要妄想不写信。不训练的时候文化课别耽误。”
三旺:“收到!”做不做另说。
亨利依依不舍,“下次还一起跳舞!”
亨利走的时候,高凌高宇等人也来给他送行,不过都没有享受到亨利式儿的拥抱。
三旺带他搭乘省城来的解放卡车去地委,然后从那里坐吉普车去省城,再坐火车去首都。
这时候,云南龙陵发生了7.3级地震,因为有中期和短临预报,当地『政府』在震前采取一系列防震措施,所以人员伤亡不大,官方报道只有98人。
林岚在省报上看到消息,但是说得很笼统,只有几句话,不能满足她的需要。她便给省地震台写了一封信,请求了解具体内容,她想把这些加入到她编纂的书中去。
现在已经6月初,距离t山大地震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时间紧迫,好在她已经和首都地震局等机关接上头,可以拿到当下的一些数据。
这也让她了解到京津唐一带局势紧张,政治运动非常激烈,地震局领导们被撤换,如今根本没有人管业务,只有温组长等人带着工作人员忙碌在第一线。
所以她要加快出书的步伐!
她托方主任的关系,让他请省地震台的专业人员给这本书做篇序,提高一下书的知名度和专业可信度。
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申请、打报告等等,等拿到序已经准备好一切手续,刊印的时候已经是6月底。
这本书定价0.35元,32开书本,里面图文并茂,详实生动。为了能让孩子们也爱看,林岚编了一些有意思地震相关小故事。同时兼顾专业严谨,尤其后面讲述国内目前地震带已经地震高发区等问题,尤其专业、严谨。
此书一经面世立刻引发广泛关注,深受专业非专业人士们的欢迎。
小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因为里面的图画非常生动,其中有一个大头小身子的娃娃,一直都是他的形象给大家讲解专业知识,生动有趣,一点都不枯燥。
7月中这本书就已经流向全国各地,尤其地震高发地带,几乎家家一本,没有的也要借着看,有些学校甚至把这本书当做课堂读物领着一起读,学习防震知识。
在当下课本都充满政治说教意味的氛围下,这本语言接近口语化、平实有趣、通俗易懂,没有任何政治说教意味的小册子,实在是太特别,一下子就吸引他们的视线和好感。
与此同时,各种交流信、感谢信等等,雪片一样飞到林岚办公室来。
有小朋友的画,有地震多发区百姓、工作人员发给她的信息记录,有因为她的册子获益匪浅的读者给的读后感感谢信等等,甚至还有经受过地震创伤,在地震中失去亲人的书友写给她的倾诉信。
因为林岚在编纂的这本《我们一起直面:可怕的地震》一书的最后,她从人文关怀和心理疏导的角度发出倡导,希望在地震灾难中失去亲人以及健康的幸存者,能够趟过噩梦的河川,以坚强为柱石,战胜灾难后遗症。也希望他们周围的人以及地方『政府』部门,能够给与他们更多的关怀和疏导,帮助他们振作。
伤痛不会消失,而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扎在那里。要做的不是遗忘更非强行拔出,而是以伤痛为出发点,砥砺前行去避免更多的伤痛。
t山,南临渤海,毗邻京津,是京津唐工业基地中心城市。境内开平煤矿是京津唐一代最重要的煤矿,关系着首都经济命脉的正常运转。
同时,也是近几年来,国家地震局、北京地震队以及河北地震局等热切关注的重要位置。
矿区家属大院里,夜深人静,房间里电灯光裹着一团黄晕,照着小小的房间。房间里喷过驱蚊的滴滴涕,这会儿味道散的差不多,但是还不怎么好闻。
杜椿儿被弟弟的哭声惊醒了。爸妈工作忙,晚上被同事叫走现在还没回来,弟弟醒了要妈妈哭闹不止,她怎么哄也不好就起来讲故事。
屋里太热,她拿了蒲扇,领着弟弟去门口打开电灯看书。
远处,煤矿高高的井架矗立在前方,天轮慢慢地旋转着,杜椿儿看了一眼,然后翻开那本她看了好几遍的书给弟弟讲故事。
太专业弟弟听不懂,她给讲:
“这本书写得可好了,有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个小孩子不听妈妈的话,可吃苦头了呢。辽宁地震台说海城有地震,让大家保持警惕,把鞋子衣服都准备好,他偏『乱』丢鞋子。结果地震发生大家都穿戴好跑出去,就他自己光着脚,大冬天且冷呢。你说是不是该批评?”
弟弟犯困,眼里还噙着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嗯,打屁屁。”
“那你要不要听妈妈和姐姐的话?”
“听……”
“我念两页书,咱们就睡觉。”
“好吧……”
她就给弟弟讲那本地震的小册子,地震之前有什么征兆各地是不一样的,因为地质不同。但是书里罗列了很多,基本都是民间地震总结的一些现象。
“要是家里的鸡死活不肯回鸡窝睡觉,要是狗死活不肯进屋,要是……”杜椿儿慢慢地罗说着,弟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原本睡着的几只鸡,突然疯了一样从鸡窝里跑出来,扑棱扑棱地『乱』窜。
杜椿儿:“……?”
她低头看看那本小册子,又看看那些鸡。
!!!
难道会有地震?
杜椿儿之所以第一念头怀疑,是因为去年地震队的工作人员经常出入他们煤矿,还有首都地震队的人来考察、采集信息,他们还在t山开好多会呢。当地也组织好几次防震演习,百姓们的神经也是被紧绷着,生怕会发生地震。
只是演习多次以后,并没有什么地震,有人觉得就是狼来了,不再当回事。
尤其4月6日内蒙古发生地震以后,当地原本的地震前兆突然通通消失了,很多人包括专家们认为京津唐的地震警报已经解除,不会再发生,百姓们也都有些疲软,不再去想这个事儿。这俩月防震演习都没了,市民们也不爱配合。
杜椿儿是11岁的小姑娘,她还保持着求知欲和童心,尤其对自己喜欢的书上说的深信不疑。
要地震了!她这样想着。
爸妈不在家,她要时刻准备起来,晚上要开着门窗,准备好衣服和干粮装,每天晚上都要放在门口,随时准备跑的。
第二天她和同学们交流,信誓旦旦地说要地震,书上说的,还说家里的鸡疯了。
同学当中立刻有人作证,“是的,我家的狗也疯了,一晚上嗷嗷嗷的,让我们睡不着。”
“我家的金鱼也是,无缘无故翻肚皮了。”
这么一讲,谁家也有点事儿了。
大人并不当回事的,有地震局呢,我国已经成功预测了地震,全世界都来学习呢。
所以,不用怕的。
还是有比较敏感的人,他们通过种种迹象觉得会发生地震,尤其一些研究地震的业余爱好者,以及一些小地方地震台的工作人员。
进入7月以后他们就觉得不对劲,过了中旬各项监控数据都开始错『乱』起来,让专业人员不得不怀疑是要地震。
其中就有开平地方一个地震台的陈预报员。他5月28日开始就发现一直平稳的地电阻率急速下降。他仔细观测计算,结合观测地下水和动物情况,加上与其他地震台沟通,确定会地震。7月6日,他向地震局发出短期会有强烈地震的紧急预报。
可惜,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中旬来了两位专家,他们坚信邢台地震和海城地震的大震前小震不断的经验,认为最近三个月当地没有任何小震,必然不会发生大震,认为异常是其他干扰导致,并未采纳他的报告。
但是现在有这样一本书来支持他的言论!
18号开始就有一种短期内京津唐必定发生大地震的舆论在坊间流传着。
而最害怕地震的就是煤矿、矿山,一旦地震,他们一定会被埋在下面。
可开平矿务局下辖的矿山,却关系着首都的命脉,是绝对不能随意停的。
此时的地震局,正经历着激烈地政治运动,领导们被各种批d会占据精力,懂专业知识的没权,不懂的被迫上任,各种政治会议,领导们根本无暇分心去搞研究工作。
只有地震分析预报室的工作人员们,还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着,他们去云南、四川、内蒙,各种调研,同时京津组组长温组长也带领着同事们在京津唐一带严密监控各项数据。
虽然地震监控数据短时间异动频繁,可有规定,不超过五级不上报。
因为首都不是一个小地方,一旦确定要地震,就要进行防震工作、转移中央各部,搬迁市民、停工停产等等,这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作。
万一误报,损失会非常非常惨重。
此时,地震局分析预报室、北京地震队、河北地震局、开平矿务地震局等单位同时发现异动,但是还拿不定主意到底如何,要不要上报的时候,突然,坊间就有更确定消息流传:7月27不超过7月30,t山必地震。
此时已经是7月22。
……
这个月林岚一直盯着月历牌过日子,一天天掰着指头数,盯着各种报纸、电台,频繁和地震台保持联络。
可通信太慢,电话又不是那么方便,她总打电话,熟悉的那位外出忙不在,其他接电话的要么不耐烦要么不懂。
她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上省地震台的丁分析员,心里着急上火的。
晌午吃饭的时候,她微微歪着头,拿着筷子在饭盒里戳、戳、戳。
韩青松坐在她对面,放下筷子和馒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林岚却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没注意到他。
“菜要凉透了。”韩青松温声提醒。
林岚没反应。
韩青松感觉她魂儿都飘出去,自从亨利走了以后,她就开始这样!
这几天更厉害,他看着她做什么都无精打采,话不爱说,饭不好好吃,觉也睡不好。
明明之前那个月和亨利跳舞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这几天晚上她都不肯给他碰了,说是没心情。他虽然想要她,却不会强迫她,不管她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他都会顺着她。
可她现在白天在他面前都开始走神,像游魂儿一样,让他觉得她不真实,飘飘的,离他越来越远。
她有事情瞒着他,不管他怎么暗示,她都不肯说。
这让他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无力,仿佛她是指间的风,缠绕在他身边,逗留,等她玩够了就要飞走。
这种想法让他很难受,心脏被钢丝勒住一样,一圈圈地箍紧,让他透不过气。
他想抓住她,让她飞不掉。
他伸手握住她放在饭桌上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回神。林岚扫了他一眼,眼神空洞得很,似乎眼里根本没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又低头回去戳。
韩青松:“……”
他抬手握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对视,“林岚,你看着我。”
林岚看他。
“我是谁?”
林岚:“别闹。”
韩青松握着她的下颌,并没有用力道,生怕弄疼她,这会儿看她似乎都不认识他是谁,手上加了一点力道,“林岚,我是谁?”
食堂里还有其他人都在吃饭,突然看宠妻狂魔韩局长竟然一副霸道冷酷范儿,都愣住。
什么情况?
可他们没有一个敢问的,要么装看不见,要么赶紧吃完就跑掉,给韩局腾地方。
有人躲在外面偷看,寻思着,韩局长不会动手打媳『妇』儿吧。
林岚本来无精打采,自己低着头耷拉着脑袋还有点累,嫌脑袋沉呢,这会儿有人给她托着倒是轻快。
她眼睛略一聚焦,“韩局长,你凶神恶煞一样,干嘛呢?”
韩青松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咕咚落回去,握在她下颌上的手略松,就见她雪白的皮肤上居然有两个淡紫的印记,顿时一阵内疚。
“吃饭。”他修长的手指在她饭盒上轻轻点了点。
林岚哦了一声,叹了口气,“我吃不下,你吃吧。”她把饭盒推给韩青松,光明正大坐在一边发呆。
韩青松磨了磨后槽牙,下颌到颈部的线条都绷紧,却还是耐着『性』子,“你前天没怎么吃,昨天晚上喝了一碗粥,今天早上吃了半个鸡蛋……不饿吗?”
最后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林岚:“真的?不可能,我一点都不饿。感觉好饱呢。”她胃里涨涨的吃不下去东西。
韩青松握紧了拳头,再松开,最后终于不忍了,放下筷子,自己也不吃了,握住林岚的手拉着她就走。
林岚:“哎,我的菜和馒头你还没吃,别浪费啊,咱花钱和票买的呢。”
韩青松一言不发,拉着她只管走,却不回革委会,反而拉着她回家。
林岚:“三哥,上班时间,咱们回家干嘛?”
“干你。”他凶狠道。
林岚:“!!!!”
林岚想挣脱他回办公室去,大马路上你耍流氓啊,我可是纯洁的好同志。
韩青松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去,到了门口,一手托着她一手掏钥匙开门,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受影响。
林岚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肯放下她,她也不能在外面大喊大叫,只得软语求他。
韩青松却一言不发,不为所动,进去直接抬脚勾上门把锁头一挂。
林岚:“……”
开门进屋,他把林岚丢在炕上,自己也欺身抵上去,把正要逃走的林岚给拖回来抵在墙角。
被抵在墙角的林岚像孱弱的小白鼠一样瑟瑟发抖。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戳了戳韩青松的肩膀,“那个……三哥,你怎么啦?突然这么暴躁?不正常。”
韩青松眉眼沉沉地锁着她,她居然说他不正常!
很好!
他擒住她两只手扣在身后,握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与其说吻不如说给她惩罚的力道。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也只有这个办法让她回神。
林岚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最后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要憋死她了!他是不是疯了?
她挣扎,咬了他的舌头。
韩青松停下来,呼吸沉重,胸口起伏喉结上下滚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他垂眼看她,她的嘴唇被他吮破,有淡淡的血『色』渗出来。他垂首亲上去,温柔地,带着歉意和安慰。
她想挣扎,他却不退让,依然禁锢着她的双手让她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他撤离她的唇,目光深沉地凝住她。
林岚感觉他冷沉沉的,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就好似盛夏暴雨前夕,狂风卷着乌云,雷电在云层里咻咻翻飞,随时都要炸下来一样。
她紧张得心脏都疼了。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又软又娇,“三哥,冷静,请你冷静。”
“林岚,你看着我。”
林岚乖乖地看他,焦点对得妥妥的,眼神里带着讨好,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样子。
她跟他撒娇:“三哥,你……这样好吓人。”秀气的眉『毛』一蹙,水溶溶的一双大眼似嗔似怨,开始控诉,“你说,你是不是嫌弃人家老了不如小村花小知青娇嫩多汁、青春貌美,嫌弃人家了?呜呜……”
韩青松原本积累起来的那些怒火,被她一个撒娇勾魂的眼神就瓦解得溃不成军。
他自觉不是好『色』的人,可他这会儿在她面前,坚持不了一个回合,他受不了她控诉的眼神受不了她撒娇的腔调,甚至舍不得她蹙眉难过的样子。
她曾经说他没给她安全感,他后来努力地给足她。
可她越来越让他没有安全感。
这种挫败无力的感觉,让他方才差点失控强要了她。
其实并不是因为亨利,不是任何男人的问题,而是她心里有一个空洞,是他无法触及的。他越不了解,她越表现得游离,他就越慌。
“你看,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林岚倒打一耙,戏来的快,眼泪都流出来。
眼泪一旦出来,就成了决堤的海。
她这些天压力太大。
她因为穿越来的灵魂,谁也不能说,心思本就重。现在又加了一个地震问题。她平日掩饰得好,人前开朗乐观,笑滋滋的,那些压力却都积存在潜意识里,越来越多,这些天几乎堆积到顶点。
她一边寻思着既然能够预测地震,而且京津唐那边从去年开始一直加强监控力度,那就一定会做好防震工作,不会再如前世那样死掉24万多人。
一方面她又担心政治运动会导致意外,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抗力,会不会……这些会不会纠缠着她,白天没心思做别的,晚上睡不好,吃饭也没胃口。已经开始寝食难安,紧张的时候胃也抽痛恶心,看见饭都想吐,头还一鼓一鼓的疼。
她哭得厉害。
韩青松心揪得疼,虽然自己没做什么,可媳『妇』儿哭成这样,他就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却不自知。
他把她抱在怀里又『揉』又哄,安慰她,她却扎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
“别哭了。”他嗓音沙哑,一遍遍亲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她哭碎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吮吻着她脸上决堤一样的泪水,真不知道她居然这么能哭。
林岚却哭得停不下来,觉得自己要变成孟姜女,“我……我不想哭,我停不下来。”她又哭又笑。
韩青松自动理解为被他吓得,她这话就跟刀子一样『插』着他的心脏,只能密密地亲着她,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会舒服点。
林岚喃喃道:“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知道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很要命的,她不能承受之重。
“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韩青松一辈子的耐心都在这一次用完了。他温柔地哄着她,亲着她,希望她能对他坦诚,敞开心扉,真正地接纳他。
可林岚的理智,在她穿越这个事实面前锁上了九九八十一道禁制,是无法碰触,自己绝口不提的。
他注定要失望。
过了一会儿,她哭累睡着了。
韩青松就那么抱着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等林岚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不同的是因为一直盯着她看眼睛熬得有些红。
林岚哭了一场,负面情绪宣泄出去,心情轻快很多。
“三哥?”她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了?”
韩青松:“快下班了。”
“哎呀,我睡了一下午?你干嘛不放下我。”抱着多累啊。
韩青松:“我不累。”原本他想和她一起躺下的,可她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嘴里还嘟囔着“三哥别走”。
这句梦呓一下子抚慰了他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心,瞬间修补完好。
他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开始密密匝匝地亲她,亲着亲着两人就滚在炕上。
夏天/衣衫单薄,她里面是白『色』的胸衣,外面是淡蓝『色』的短袖衬衣,在他凶猛的攻势下全都失去屏障作用。
“三哥~~”她声音软得发甜,“不……不行。”
快下班了,孩子们要放学的,他来一次起码半天功夫,耗不起。
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反而更加深入,最后伺候了她两回。林岚感觉自己变成被煮熟的龙虾,大白天的真是不知羞耻,腿都软了。
他爬上来,垂眼深深地看着她,“林岚,你要是再那样。”
林岚惊讶地看着他,“三哥,我哪样了?”
明明是你酱酱酿酿的!
韩青松:“……”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拿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有心事、不吃饭、不理、不告知……”他一根根慢慢地擦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垂眼锁着她,一字一顿,“就地法办。”
林岚的脸都红透了,瞪眼看着他,就地法办?你确定?就刚才这样?你就地……你大话不要说得太满。
韩青松看她一副“我才不信你那么不要脸”的表情,冷笑一声,“你试试。”
这威胁力度够强了。
林岚表示不敢。
他似乎怕她觉得力度不够,抬手腕看了看表,凉凉地开口,“下次不会这样放过你。”
不会这样,那就是那样。林岚:…………您老显摆自己时间够久吗?跪了跪了成不?他要是亲身上阵,那她真只有求饶的份儿了。
韩青松转身从炕柜里拿了干净的内衣,帮她一件件穿上,再把胸衣的扣子一粒粒系上,忍不住在雪白的山峰之间又亲了一下,最后把衬衣的扣子一粒粒扣起来。
林岚觉得亏大了,这大白天的走个神儿而已,结果最后成了走肾,代价相当大的。
他把她拉起来,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现在有兴趣了吗?”
林岚:“……”韩局长什么时候这么『骚』了。她决定挣扎一下,“你这么……弄我,晚上不行了。”
韩青松淡淡道:“要相信自己的潜力。”
林岚:韩青松,你大爷!
韩青松终究是心疼她,晚上并没有再欺负她,还给她扇着蒲扇让她睡得舒舒服服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到了固定时间韩青松还是醒了。这两天因为担心她,他深睡眠的时间被压缩,这时候还略有点不清醒。
他翻了个身,搂着她亲了亲,让自己清醒一些。
林岚嘟囔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蹭得他一下子火烧燎原。这几天他本来就憋着,早上又因为生理现象憋得疼,她再这么撩火……
他翻了个身就把她压在身下紧密地顶着她。
林岚一下子醒了,这时候西间已经传来大旺下地的声音。
林岚小声:“三哥……好三哥,快起来吧。”
韩青松低头亲她,“再说一个秘密我听。”
林岚被他深邃的目光锁着,心跳加速,却避无可避,看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林岚就知道狐狸精什么的不能满足他了。
他这样执着,她就知道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可以瞎猜,她马甲不能掉。
她咬了咬牙,勾着他的颈附耳道:“三哥,我做了一个梦,我说了你别不信。”
韩青松心头一紧:“你说。”
林岚:“我梦到这个月底,有大地震。”
韩青松撑起身体,垂首看她,“日有所思。”她天天看那些资料,还为了出书忙活,梦见也正常。
林岚撇嘴,“你看,你不信。”
韩青松:“哪里?”
林岚抿了抿唇:“北边,京津唐那里。”
因为她关注,韩青松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编的那本书他大体翻了翻,几次强调那个位置。而且她和地震台有联系,收到不少资料,地震局、首都地震队也在关注京津唐地区。自从1974年中以来,上级部门批转了中科院关于华北及渤海地区地震形势的报告,京津唐那一带就被化为重点监控地区。
有不少预测人员一直在传那个地带这两年会有地震,只是不肯定震度,并没有正式上报『政府』机关。
上报是需要担风险的,万一误报,首都地区,一天的产值就有两亿左右。
说这样严肃的话题,他便坐起来,顺手将她拉起来两人面对而坐。
“你这些天,就是为这个问题揪心?”他问,面『色』严肃正经和刚才判若两人,恢复了日常冷硬男人的本『色』。
林岚点点头,“我很怕……因为梦里太清楚,我就觉得那是真的。”
韩青松道:“今天上班我给陆锦绣打电话,让他密切关注一下,随时和你通电话。”
林岚跪在炕上,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三哥,你真好。”
韩青松握着她纤细的腰,很认真地警告她:“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不许瞒着我,否则……”
林岚俏皮笑起来,咬了咬他的耳朵:“否则什么?”
“你知道。”他威胁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下地。
……
八点多,林岚和韩青松去革委会,他给陆锦绣打电话,但是陆锦绣不在,他决定晌午再打。
晌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两辆首都牌照的吉普车,下来几个穿军装的兵士。当先一个三十左右干部模样的人带着他们进了革委会主任的办公室,直接倨傲问道:“你县有林岚这个人吧。”
秦主任起身,惊讶道:“同志哪个部门?贵姓?”
“我是首都文/革安全小组的何铨,前来提审反/革命分子林岚。”男人语气冰冷,神情严肃高傲。
“同志,是不是有误会,林干事工作认真,而且一直在我们革委会……”
“这本书是她写的吧。”何铨冷哼一声,将一本书拍在桌上。
秦主任拿起来看了一眼,正是林岚编纂的那本地震方面的书,这本书他批示过的,还大力表扬林岚做实事。
怎么就反/革命了?秦主任心里涌上一阵怒气!你们有完没完了,批孔批周批邓,怎么就批到我们县里来了?
“是就好。”何铨手一挥,“去拿人!”
李秘书见状不好赶紧去公安局找韩青松,顺便让人去给林岚送信,让她先躲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韩青松听了李秘书的话立刻起身去秦主任办公室。
秦主任看他过来,笑着给双方介绍一下。
何铨原本冷傲的表情在对上韩青松那双幽深淡冷的眸子时,居然难得地和缓了两分,主动伸手,“韩局长,还请你们配合我们工作。”
韩青松站在何铨对面,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握了一下便松开,“何组长,能否看一下你的文件。”
何铨拿出来递给他,“好好看看。”
韩青松接过去,扫了一眼,上面果然有林岚的名字,说她是恶意煽动煤矿工人罢工、散播谣言引发市民动『乱』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韩青松一下子捏紧了拳头,这个反/革命和他说的反/革命不是一个『性』质。
他说的是与国家、人民为敌,而这个是什么呢,因为林岚出了一本普及地震知识的书?
他看向何铨,“何组长,这个罪名我们公安局不接受,需要你们拿出确凿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进行时肯定不会虐的,只有一路撒糖卖粮。
这一章求什么呢,作收上五千,暂时屁颠屁颠没目标了。我是低需求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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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说两句,这几章不是为了打脸。翻过很多资料以后发现,灾难面前,人们有准备和没准备,结果天差地远。实际地震专家们已经预测出肯定有地震,但是不能统一意见是不是超过五级。毕竟这一次异相和之前经验不同,谁也担不起误报。另外最大原因就是总理逝世,四人组批邓,一团糟,地震局也搞,没人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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