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林峰和泥人李到达云龙山。
云龙山山分九节,蜿蜒起伏,状似云龙,昂首向东北,曳尾于西南,山中多佛窟。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山间云雾缭绕,有如巨龙起舞,蔚为壮观。
云龙山的磨盘顶上,雾气更重。
林峰打扮成个书童模样,而泥人李则装扮成个儒雅的先生。
磨盘顶垂直下方大约二百米的地方有个简陋的石墙茅草棚子,里面住着一对八旬的老夫妻。男的磨刀,女的磨剑,据说,经过他们磨过的刀剑锋利无比。
这是泥人李告诉林峰的。可林峰不信,执意让泥人李带他去见见那两个人的模样。
泥人李说,不能轻易见到他们。虽说,那个草棚是他们磨刀剑的场所,可他们根本不在那儿住。住哪里,无人知道。
泥人李说,两夫妻喂着一只梅花鹿,只要找到那头梅花鹿,就算找到了他们,但那只梅花鹿更难找!
林峰这次跟泥人李从山下一路走来,特意路过草棚,想拜访他们。结果,人家真的没在那儿。林峰无疑很失落。
林峰坐在磨盘顶旁的一块大青石上。“前辈说,他们凭借给人磨刀剑挣来的银子讨生活。”
“是的。”泥人李注视着白雾翻滚的山间云海。
“真的太怪了!在山上开那么一个磨刀剑的铺子,有谁知道?”林峰的眼光恰巧能看见山下的那个隐隐约约的草棚。
“你错了!”泥人李站起身,指着遥远处的一节索道:“可惜,索道断了,莫名的断了。不然这里的顾客怕要将云龙山踏平!”
“前辈是说,以前前来的顾客很多,自从索道断了之后,这里就没有人了?”
“不全是那样。”泥人李道:“人多时依然很难见到他们。人少时也是那样。”
林峰疑惑着,道:“总有人侥幸见到他们?”
泥人李笑道:“当然!可惜,见过他们的人,下山后不久都莫名的死了。”
“死了?”林峰极为惊异,“难道是磨刀剑的下山杀了他们?”
“不知道!”泥人李道:“被杀死的人都被截断了脚指头。”
林峰脸色微变,“杀人的人意在阻止人们上山磨刀剑?”
“可以那么说。”泥人李的脸色显得极为严峻:“更奇的是被杀的人的脸颊上都被烙上一个‘帅’字印记。”
“‘帅’字印记?”
“对,就是棋子的帅字。”泥人李不说了,显然在思索着。
林峰心想:“那枚棋子……紫髯龙君……飞鸿……”
“没有人知道是谁杀的?死者的头部被棋子样的东西所击,……脑子……哎,出手太重了。”
“为什么要杀上山的顾客,干脆杀那磨刀剑的两夫妻不就行了。”林峰问道。
“人人都那么想。怪就怪在这个地方!”泥人李指了指山下的草棚:“为什么还有人冒着必死的危险来磨刀剑?”
林峰问:“他们磨刀剑的法子与众不同吗?”
泥人李立即坐下来,目视着林峰:“小子!你的观点新颖!我也没想到。看来我们有必要研究研究……”
“他们也许没磨什么刀剑,或者干脆练习一种磨身的功夫?”林峰笑着道。
“磨……身?”泥人李极为震惊:“什么叫磨身?你那儿听来的。”
“磨身也许是消磨一个人的心性……变成另一个人。”林峰笑着道:“我是乱说的。”
“吓我一跳!”泥人李也笑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去见见他们是怎么个磨法?”
“谁知他们什么时候来?”林峰犯了难。
太阳的光被云雾包裹着,远山依然看不清。
“山对面有个大侠谷。那面草色青青,溪流清清,最是放鹿的好地方,说不定……”泥人李道:“多年前,我来过,亲眼见到对面的山涧的青草,涧溪。……梅花鹿也是吃草的,好歹它在那儿吧。”
正说着,两人忽听对面呦呦的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林峰吟诵着,“我们的嘉宾也许就是那磨刀剑的怪客。”
“但愿吧。可我们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那怎么办?”林峰着急道:“过不去岂不是枉然!但……但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一定有密道,或者索子之类的。”
“即使知道他们用什么过去的,你能知道他们从哪儿过去的吗?”泥人李道。
鹿鸣近了。
山崖处现出两个影子。云雾里看不清。
山崖这边的石壁间有轻微的响动。那响动就在脚下。
林峰做了个禁声的“嘘”的动作。
两人扭头看那草棚时,见草棚门前已站着一个驼背的老头,一只八叉梅花鹿。
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人,一鹿进了草棚。草棚的门随即关上。
泥人李做了个“去”的动作。
林峰点点头。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
门虚掩着,屋里没有灯光。
一种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是给梅花鹿喂树叶。
“讨杯水喝。”泥人李憋不住了:“过路的。”
草房子里顿时安静了。那种淅淅索索的声响也戛然而止。
“我们讨杯水喝。请开门。”泥人李用手拍了拍木门。
那扇木门应声而倒,泥人李的脚下剧烈扭动,他一头栽进草房子内的黑暗地道中。
林峰大吃一惊,急忙后退,眼光扫处,已见房内洞口合上,那扇木门自己也“卡塔”一声立了起来。
一切完好无损,草房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林峰已惊得六神无主。泥人李的确不见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见的。
林峰不敢再站在草房前,以防不测。
“磨刀剑不寻常,这抓人也不寻常。”林峰心里感到奇怪。他知道那人是偷袭,在江湖中,哪怕用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赢就行。赢就是硬道理。
林峰只好独自一人来到磨盘顶的那块青石上坐下来。
一连三天他都坐在那儿,几乎没挪动过地方,除了内急之外。
他的眼光也不时注视着那扇门,可那扇门静静地立在那儿,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多次,林峰极想冲进去踏平那间草房,可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一间普通的草房子。那间草房子除了本身具有莫名的怪异之外,更重要的是那草房子背后的主人具有令人毛孔悚然的脾气。
越神秘的人越怪,越怪越神秘!
第四天中午,山下终于有一个穿红的女子带剑走到那扇木门前。
林峰注意到,那女子立在木门前大约五尺,并没有叫门,只是轻轻地拍了三下手掌。一会儿,那扇木门竟自己打开了。紧接着,林峰听到一两声呦呦的鹿鸣。
女子进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她从草房子内走出,背上的剑柄在日光下,泛着蓝蓝的光,那种光芒和闪电的蓝光一样,惊人魂魄!
“难道磨刀剑的人都是那种样子吗?”林峰暗想。可一连五天,林峰再也没见到什么人前来光顾那间草房子。
云龙山的磨盘顶旁的小树上结满手指头大小的野果。林峰这几日几乎把它们尝了个遍。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有精神,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一份深深的牵挂:泥人李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云龙山顶的雾气依然缥缈,那从天而降的天风仍是无拘无束。
有时对面的山涧里还会传出那种呦呦的鹿鸣。这一切都引得林峰心里发痒、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