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希匹的,小爷还就不信了,没了你陈千秋,我唐十四还拿不到一件像样东西!”唐十四甩下背包,脱下外套,他里面本来还穿了一件内衬,可是现在竟然连内衬一块脱下。
我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男人,之前他锁骨开棺时还看不出什么,现在衣服一脱下,我才骤然发现他的腰腹上,竟然缠满了一圈圈的暗色细丝。
这是千丈锁是盗墓人最长用的一种绳索,古时候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树皮揉制,在现代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入了特殊的金属丝,这才让只有缝衣针一样粗细的千丈锁,韧性十足结实无比,只是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这东西缠在身上的。不过不得不佩服唐十四的脑子,千丈锁缠在身上,既不打眼,又能在暗中护住自己身上的主要器官,确实算得上市一举两得。
唐十四举着手弩,箭尖直对着最靠近黄中李的那棵枝桠,手弩上放了两只箭,其中一根的尾端上就系着千丈锁的绳结,只要弓箭射中,他就有办法上去摘下那颗黄中李!
“咳咳,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有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这声音既沧桑又虚弱,如同即将油尽灯枯的蜡烛,只带一口气息就会垂垂熄灭。
“谁在那里!”唐十四一声冷喝举着手弩满身戒备,他没想到,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这里竟然还有其他活人。
可是他这里还没有判断到说过之人的方位,就看到陈千秋发疯一样拨开那些垂落的尸体,焦心的往前跑着。
垂落的尸体被人拨动不断摇晃,哪些被黄中李吸食只剩下枯骨的尸首,如同破麻袋一样纷纷坠落。
我穿梭在黄中李下,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来的,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爷爷的身影。
“爷,你在哪,千秋来带你回去。爷……”
“咳咳,我这次,怕是回不去了。”声音又起,历经百态后沉淀下的沉稳里,竟然多了一丝苦涩。
我颤着手拨开眼前的尸体,“爷……”我只喊了一声就觉得鼻子酸涩的厉害,曾经风光霁月赫赫有名的陈二爷,面容死灰,身形萧条,无数看似细嫩的枝条从他脖子后面钻进身体,把他像块抹布一样贴树吊起,要不是他那只独眼里还闪烁着她熟悉的光,眼前的人俨然一个死人。
“爷,我来带你回去。”心里难受的厉害,却又不敢哭出来,我往前走着想把他从树上放下来,可是爷爷却对我摇了摇头。
“千秋,我们都知道的,我活不长了。”
“爷,你别这么说,都怨我,是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的,如果我来了,你一定不会这样。”
“盗墓者窃取先人厚葬以充自身,我落到这种下场,即是高估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爷爷看着我笑笑,眼中叮嘱、不舍对着我一同涌来,“我只是放不下你。”
陈秀看看眼前的陈千秋,又看看不远处的疯狗和唐十四,“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同伴,能带着他们来到这里,我很高兴,你啊终于长大了……咳咳……”陈秀压下嘴里的腥甜,他在这里撑了太久,现在早已经熬不住,他之前就注意到千秋过来了,只是他还想看看,他的千秋已经成长到什么样子,好在,他并不失望。
陈秀艰难的动动手指,“千秋,你过来。”
我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怕我就此哭出声来,我向着爷爷走着,如乳燕投林又像脚承千金。
“爷,我过来了。”我停在爷爷身边,举手握住他冰凉而粗砺的掌心,“爷,你别说话,千秋这就带你回去。”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意,“这是黄中李,虽然看着高不可攀,可是她的果子是弱点,只要摘下来,你就会没事的。爷,你一定会没事的。”
爷爷笑笑,“傻姑娘,我陈二爷只是眼瞎,又不笨,还用的着你开导。”
爷爷对着我说:“我记得《配香方》里有一味香叫做梦浮生,千秋,你能不能为我配出来?”
“可是那香不是……”
爷爷对我点点头,“配吧。”
梦浮生,梦浮生,浑浑噩噩复清明,在配香方里,这梦浮生属于迷香一类,香气冲天,焰火迷离,一经点燃让人如赘雾里不辩方向,有人用他来逃命,也用人用他来避人耳目。
“你们不要乱动。”我对着身后的唐十四和疯狗叮嘱一声,然后捏碎了手上的香珠,无边无际的白雾飘飘洒洒而来,如烟如云将身处其中的陈千秋爷孙轻轻缠绕。
“这是在做什么?”唐十四心里不放心想要过去看看,却被疯狗伸臂挡下,“他们现在并不希望别人过去。”
被疯狗这么一说,唐十四也突然回神,“也对,那人是他爷爷,总不可能害她。不过你不奇怪吗?陈秀下来的时间这么长了,没道理其他人都变成肥料了,他却一直好好的。”
唐十四咂摸了一会,“以前就听说这陈家的香师邪门的厉害,他们不仅有香,还有奇门怪术,你说会不会这陈秀就用了这些东西。”
疯狗看着猜测的唐十四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身为雇佣兵,只要能保护老板安全就够了。
见烟雾升起,陈秀艰难垂首,用尽全力去控制他几乎全无知觉的手指,去解那件青色长衫斜襟上的凤首盘扣。
盘扣被手一经挑开,陈秀布满伤疤旧疾,现在却遍布斑斑血迹的胸膛,就那么突兀刺眼的显露出来。
七个鲜血淋淋的血洞如同北斗七星,按照某种一一排列在他身上,每一个如同婴儿小口大小的血洞里,都被他放置了一种香珠,七种香珠如同阵法一样,遥遥呼应护住他五脏六腑。
“千秋,你认得这个吗?”
我拼命的摇着头,声音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也是,”陈秀笑着说,“我总觉得你是女娃,又是我陈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总想看着你结婚生子儿女绕膝,所以也一直没有给你提过。但是千秋啊,或许是爷爷太自私了,但是在爷爷寿命将终的现在,爷爷却想把我陈家最后一点底蕴托付给你,千秋啊……你……”
“我愿意!”我紧紧的握着爷爷的手,一个劲的点着头,“爷,求求你别说了,我愿意,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
陈秀拍拍自家孙女的手,“千秋,好好听爷爷说完。”
“我们勾陈家的香师从上古就一路传承,集五方香火供养神灵,与其说我们是沟通神灵与阴界的使者,我们更想是祭司,所以香只是我们会的一部分。我们勾陈家最为外人称道的是——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