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我说，“肉身佛明明稀世珍贵，你们又是用什么方法，把寻常人的尸体制作成肉身佛的？你们用的那些方法，是一直流传下来的，还是别人教你们的？”
“阿弥陀佛。”天宗道了一声佛号，“我以为你会更好奇，请柬为什么会由百舌鸟送至。”
百舌鸟，黑市，盗墓者。这是只有道上才知道的流程，所以……
“你是摸金校尉？”
天宗没有回答，可是这沉默已经足够表明他曾经的身份。
昔日里的摸金校尉，现在即将坐化的天宗主持，虽然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但是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
我好奇的，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窗外喧天的锣鼓声，和喧哗声阵阵传来，天宗没有睁眼，却已经对我下了逐客令，“去吧，佛冢就要开启了。”
由陈长生亲自设计的佛冢。
不用天宗说，我也很想瞻仰一番。
“既然如此，我们先退下了。”我站起来告辞，却看到天宗睁开眼睛，他看着我，又像透过我看向另一人。
“大约二十年前，他曾回过这里。”天宗没说“他”是谁，但是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来干什么？”
“他央求进入佛冢，在里面一昼夜后，复又出来与我告别。”
二十年前……“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他从佛冢里出来后十分开心，他说他将有一女，所以，要去为她寻找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我思忖了片刻，“还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吗？”
“他告别前与我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祭赛国国王如何屠僧九千九百九十六人，筑建千里佛国的故事。”
出了禅房房门，那种堆积在心头的压抑感觉，才减轻了一点。
“你怎么看？”唐十四问我。
我脑子里想的还是祭赛国的事，“你听说过祭赛国吗？”
“听过啊，”唐十四不经意的说，“西游记里不是有吗，九头驸马盗取宝塔舍利，祭赛国王以为是僧人看管不利，所以要将他们全都斩杀。”唐十四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我的天，别告诉我，你信了那老和尚说的话！”
“我信的不是他。”而是陈长生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还有那个佛冢……我捏捏眉心，未知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阴云一样堆积在心头，让人头痛不已。
刚一靠近正院我们就被那拥挤而来的人山人海下了个够呛，平安寺虽然不大却里里外外挤满了看景的游客和香众，不管她们是不是正真的佛教徒，每人手里都高举着香烛，只等一会肉身佛到了之后开始上香供奉。
“这也太扯了吧。”唐十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唏嘘，“你说这人也奇怪，一具尸体丢在路边，大家都会嫌他臭，好家伙，等到这尸体刷了金漆，这东西就摇身一变成了人人供奉的宝贝，这真是时也命也。”
对于唐十四的感慨，我不以为然，“你说的，都是天宗刚刚说的，平安寺里的肉身佛虽然来路不明，可是这尊肉身佛却是别人正儿八经买下并捐献出来的。”
“就算是人买下来的，也不能保证他是真的啊，都是流水线作业，天知道现在这个，是不是之前落在外面的。”
我真是觉得脑袋越来越疼了，“你是不是忘了，鬼市上的每一件商品，都是由六位最顶尖的鉴别师进行判断，只要有一个人保持怀疑态度，那东西就不能被放到台子上面拍卖。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做得了假？”
“怎么没有，”唐十四道，“你忘了吗，黑市上有个代号叫做“古董商”的，听说你只要价格给的起，就没有他做不上来的，如果是他的话，那六位鉴别师就算看的老眼昏花，估计也只能乖乖放手。”
“怎么会这么巧，有人去专门定做了这个，又专门拍下来送给平安寺，你不觉得这种场面只有电视剧才有吗！”
我眉头紧皱，真是越想越觉得这种巧合有问题。
唐十四却不以为然的对我呶呶下巴，“瞧瞧，更巧合的来了。”
唐十四话音一落，就看到玉沉香踩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顾盼生姿的对我们走过来。
“马上就要到迎佛仪式了，据说很热闹的，你们不过去看吗？”
唐十四上下打量着玉沉香，“别说我们，你不也在这里。”
玉沉香掩面而笑，“这位小朋友，肉身佛是我捐送的，这自然也是我看惯了的，我与你们当然不一样。”
“玉小姐，”我对着玉沉香喊了一声，“我之前一直都有一个疑问，玉小姐为什么要拍下肉身佛，又为什么要将他捐出来哪？”
“当然是有意思啊，”玉沉香笑到，“拍下大家都想要的东西，然后在把他送给别人，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我和唐十四相看一眼，实在感受不到这里面的“意思”。
正当我们说着的时候，肉身佛已经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全身漆金，身披大红袈裟，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肉身佛，确实看上去威严十足。
可是我却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尤其在天宗对我说了那么一番话以后。
按照程序，复杂的焚香诵经之后，捐赠的肉身佛就要被放入大殿中，被信徒烧香供奉，可是玉沉香却一步三晃的走到了其中一个领事那里，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等一下。”领事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西装，看上去是这次捐赠事宜的主导人，“玉女士说，肉身佛太过珍贵，贵寺是承诺过将肉身佛放进佛冢里，她才答应捐赠的，现在玉女士要求完成你们的许诺。”
“可是肉身佛都是要先经过焚香叩拜的，在这之后才能放入佛冢当中，这个时间不会很久的，还请稍等。”
面对平安寺这边的心平气和，玉沉香这边却不依不挠，“请立即执行。”
平安寺这边的主办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还是其中一人对着身边的小沙弥说了几句，那小沙弥才率先跑开。
我和唐十四原本还只是看热闹，可是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却不这么认为了。
焚香叩拜不过是把开启佛冢的时间推迟几个小时，这个玉沉香，为什么如此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