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动吗?”陈千秋想把疯狗从地上扶起来,可是她刚搀着疯狗一使劲,就被他按住了手。
“别动。”
疯狗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还以为只是崩裂了肺腑,可是刚才那怪东西好像把他连接后背脊梁骨那块,撞断了。
脊梁骨是人身体上的重要位置,即使是轻伤也会让人半身不遂,或者失去对下半身的控制,而现在,疯狗就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腰部以下的控制,他现在站不起来。
手指摸索到后背上,原本挺直的脊梁,带着怪异的扭曲弧度。
这种伤势陈千秋帮不上忙,但是她不行,不代表有人不行,“我去叫老鬼过来帮你!”
“他过来也没办法的。”疯狗抿着嘴唇,如果不是他额上密布的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什么事没有。
“能帮我个忙吗?”疯狗抽出腰侧的军刀,递到了一边的陈千秋手里。
他掀起身上的背心,修长的手指,在麦色的脊背上划过,然后在脊梁骨扭曲的侧面上简单比划了下,“你从这里给我划开个口子,不用太大,控制在十厘米以内就可以。”
“你想干什么?”面对这种情况陈千秋最先想到的就是去医院,可是在这种地方显然不可能,所以她想到了老鬼,可是疯狗不仅拒绝,还让她给他补上一刀。
她该庆幸,他这一刀不是让她扎在他的脖子上吗?
“放心吧,我有数。”疯狗反手又在那个地方比划了下,“就是这里快动手吧。”
远处,唐十四虽然搞定了一只白毛粽子,可是只要有那个鬼东西在,白毛粽子就会远远不断的冒出来。
“陈千秋,要快!”
时间紧迫,陈千秋不敢多想,握着军刀的手指有点抖,可是看着眼前的疯狗,她有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疯狗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她相信这次也一样。
刀尖划破肌理,通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流淌,疯狗咬牙挺着一声不吭,不过就是一刀而已,跟他接下来要做的微不足道。
“已经好了。”陈千秋喉咙沙哑,不知道是怎么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她握着军刀,看着被自己划出来的口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如果没有疯狗挡住那鬼东西,这会躺在地上估计就是她,不,或许现在已经是死了的。
“陈千秋,你闭上眼吧。”疯狗扭头突然开口,陈千秋一愣,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为……”
“闭上吧。”疯狗又说了一遍,“就当是为了我。”
尽管陈千秋不解,可她还是依照疯狗的话做了。
远处吵吵闹闹,身边的声音却很轻。
受伤,伤口。
陈千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睫毛颤了颤,终于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与猜测,把眼皮偷偷的睁开了一条缝。
陈千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忽然就停了,身上所有的热量好像在那一刹那,全都离自己远去。
疯狗眉头紧皱,牙关紧咬,额头青筋鼓绽,额上滴下的冷汗流进他的眼里,他却浑然不觉,一声不吭,只冷着眉眼将手伸到背后,伸到被陈千秋划开的伤口里,带着薄茧的手指沿着伤口探进肌肉纹理。
在灭顶剧痛里,将断裂的骨头一根根,一块块全都码放回他们应该待着的位置。
说来简单,那种自己给自己动手术,还要保持清醒的过程,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其间疯狗还分神去看了眼陈千秋,他怕她看到这一幕心里会觉得愧疚,如果可以,那一刀他甚至不想让陈千秋动手,可是在自己最虚弱,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时候,他能放心的人,就只有一个陈千秋。
陈千秋闭着眼,等着这场煎熬过去,她努力让自己表情平淡,可是指节紧攥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肉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自己欠这人良多。
不知等了多久,陈千秋听到自己身边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传来,她装作毫不知情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疯狗已经坐了起来,正半歪着身子,去拧军刀刀柄处的把手,那里面一边存放着小剂量的药品和针线。
陈千秋撑起疯狗的胳膊,让她把所有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手脚却麻利的拧开了刀柄。
药片被疯狗放进嘴里吞了下去,他伸手去拿刀柄里的针线,却被陈千秋避过,“我来吧。”
线绕在带着弯钩的缝合针上,陈千秋捏着那根针小心的穿过裂开的皮肉,将被自己亲手划开的皮肤,一点一点重新缝上。
对于疼痛,疯狗很熟悉,他不熟悉的,是陈千秋此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快哭了。
宽厚的手掌落在陈千秋的发心上,握着针线的手指顿时一僵,疯狗知道自己逾越了,因为陈千秋是他老板,而他只是一个需要为她效命十年的雇佣兵。
可是这会,他不想把手挪开。
“我不疼的。”疯狗看着远处说,“快些吧。”
“嗯。”陈千秋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外衣被脱下来绑在腰间,疯狗使劲系了系,这才抽出短刀加入了正在酣战的战局。
短刀禀冽,虎虎生风,疯狗脚下腾转挪移毫无障碍,陈千秋紧紧的看着疯狗,就连老鬼走到自己身边都不自知。
“我刚才要想害你,你大约这会已经没了。”
“如果没有他,我估计早就没了。”陈千秋转头看着老鬼,“程佛衣在找什么。”
是问句,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不是询问,显然,陈千秋知道老鬼知情。
老鬼举着烟袋,斜眼笑,“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别人的秘密,即使知道也不能对旁人说,你这么问,就是要陷我于不义了。”
陈千秋随意应了声,好像明白老鬼的立场,又好像不明白老鬼的意思。
“老鬼,百家宴就要开始了。”陈千秋突然抬头看着老鬼,“不知道你唐家这一次准备好了吗?”
只这一句,老鬼那世外高人淡然处世的气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打蛇打七寸,这一次他……又输了。